而微生溟挨了敲之後也沒鬆開的手,這一刻終於鬆開,他摸走玉蟬衣放在石桌上的告別信,並不展開看其中的內容,只是掌心中燃起一簇火來,他等了許久,不見玉蟬衣阻止,便將這薄薄一張紙放入火中,燒掉了。
待火光靜寂下去,院落重新歸於黑暗當中。
之後他與玉蟬衣相對無言,巫溪蘭的一席話,像是只說給玉蟬衣聽,卻讓微生溟徹悟。
他自幼被教導以保護蒼生為己任,眼高於頂,看不上本領不如他的任何人,所有人在他眼裡都是需要被保護的弱者,卻從來沒想過,也許那些在他眼裡弱小的、需要被保護的人,能對他們自己的命運負責。
倒是他在自以為是地心懷悲憫。
這時,玉蟬衣問微生溟:「微生溟,在這一千年中,你可曾有過一刻半刻,後悔過那天你去了承劍門?」
微生溟道:「我後悔過許多事——後悔自己沒能在千月島那裡,聽葉坪舟的,攔下陸聞樞,那樣就能早早地和你見上一面;後悔去承劍門那天在山下逗留了太久的時間,以至於在我登上鑄劍崖時,一切已來不及;後悔這一千年裡,只顧著受困於自己的心魔,沒有一刻能像你意識到薛懷靈的死有問題一樣,敏銳地察覺到你的死也許並非是你自己想不開,從而意識到陸聞樞的罪過;我走過太多歧路,留下憾事無數……可是,我唯獨沒有為遇見本身後悔過……一次都沒有過。」
他不動聲色踩住了玉蟬衣的影子,再度扣住玉蟬衣的手腕,問道:「你又可曾怪過我沒能及時趕過去,救下你來?怪過我這一千年來不務正業,將萬眾矚目的位置讓出來,叫那人青雲直上,沒有替你報仇?」
玉蟬衣搖了搖頭:「不怪。」
他們兩人在夜色中互相看了兩眼,不知道誰先笑的,到最後兩人都笑了起來,都笑得有些怪,又像笑又像哭。
微生溟道:「我從來沒有正經叫過巫溪蘭一聲師姐,她在我眼裡就像小孩子,沒想到,活到這把年歲了,被一個兩三百歲的小孩子教訓了一通。以後是要好好叫她師姐才對。」
玉蟬衣問:「你在炎州有沒有埋酒啊?」
「當然有了,我來過不少這裡的秘境。」像是知道玉蟬衣想做什麼,微生溟道,「走吧,帶你去找一壇,但要在天亮之前回來,你不是答應了要和你師姐明早見?」
兩人走出了不盡宗,門口那條路長滿了苦心草,玉蟬衣先往前一步,正打算一劍劈去,直接將路連同苦心草一起銷毀,拔劍之後,才看到到此處已經沒有苦心草了。
已經被人清理乾淨了。
想起樊小凡離去前的那句話,玉蟬衣不由得有些詫異,而後收回了劍。
他們兩人來到炎洲以南的一座山上找酒,千年之前,這裡還是一處妖魔橫生的秘境,千年之後,卻是綠意盎然。
挖到酒後,他們坐在山頂上,等著看一眼太陽初生,就回不盡宗。
伴著曦陽初升,微生溟幽幽嘆了一聲:「過去的傷痕就像是一條沉睡著的毒蛇,它仍在影響著今日的我們。」
「那些曾經讓我們遺憾萬分、痛苦萬分的東西,好像已經隨著時間遠去,卻早就滲透進骨骼深處,時不時突然甦醒過來,在那些看似已經癒合的傷口上咬上一口。可是,我們必須時時刻刻、反反覆覆地告誡自己,過往種種,皆為序章。唯有來日,才有份量。」
唯有來日,才有份量。
玉蟬衣心裡默念了一遍,頭頂山風輕拂。自從她將巫溪蘭一番話聽進心裡,精神海里靈氣翻湧,也如陣陣清風吹過,心頭塵埃盡數拂卻,恰似頓悟,靈力充盈。
她道:「我信了你之前說的,要是換你來誇我,會誇得比薛錚遠更動聽的那句話了。」
微生溟淡淡挑眉:「當年我可是被楚慈硯摁著寫過不少悔過書,不說出口成章,文采算有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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