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卿安看出來了:「可你也忘不了他。」
「我很想的,不想再想起他,不想再記掛他,我很努力很努力,讓自己變得很忙,讓日子儘量平靜,我也以為自己做到了,可誰知一看到他的臉……」
素娘眼淚不止:「我知我對他的看法可能很偏頗,他的名聲……他從不是什麼好人,可我控制不住,就比如現在,同先生聊起他,我還是會想幫他說好話,我就是覺得……他沒那麼壞,如果有一天,他要為做過的事,付出生命的代價,我可能無法眼睜睜看著……」
「可能就像乾娘說的,我可能還沒有足夠長大,學會堅韌頑強,我還需要時間,還需要磨礪,我……我也不知道怎麼辦。」
她咬著唇,所有無力無助,最後變成懊悔:「我昨日並不知他會來,若我知道,我一定不會來大相寺,給先生和侯爺添麻煩。」
昨日午後在後山,偶然在人群中看到容無涯的臉,她就知道,人不能心存僥倖,有些事就是會發生,後悔也沒有用,她知祝卿安和蕭無咎有大事要忙,很危險,她不想添麻煩,便和護衛說,要在寺里過夜。
她知道,容無涯會找她,她想賭賭看,自己能不能帶著小黎逃開,反正這麼多年過來,也不是第一次了,或許,她還能擁有之前的好運氣呢?
「素娘,你不必如此,害怕連累誰,都不該害怕連累我和主公,我們能力幾何,你該知曉,」祝卿安低聲勸慰,「而且小黎那麼乖,我和主公都很喜歡,你做娘親的,怎麼捨得他吃苦?」
「你現在不必有任何壓力,我只問你一句——你可要見他?」
「可我見了,會被他……」
「你若不願意,沒人能帶你走,」祝卿安目光篤定肅正,「我和主公,不至於連你和小黎都護不住。」
素娘眼圈微紅,看得出掙扎:「我……我有些……」
祝卿安:「物是人非,山河滄海會變,人也是,或許你和他,也需要重新認識了解的機會?」
這麼多年過去,大家都在經歷,在成長,在變化,他是,她也是,連小黎都是,孩子已經越來越聰明,越來越知人事……
「那我見他,但不同他走,可以麼?」素娘有了決定,眼神期盼的看向祝卿安。
祝卿安微笑:「當然可以,我和主公尊重你任何選擇,你如今,可是我們簽了短契的廚娘,契約存續期間,我和主公有義務保證你的安危,不是麼?」
素娘臉上終於出現了笑意,雖然仍然緊張,還是放鬆了很多,她鄭重斂裙,給祝卿安行了個禮:「多謝先生和侯爺成全,乾娘以前總同我說,世間還是好人多,讓我勿忘本心,行自己的善事,結自己的善緣,也不必推卻別人的善意,害怕還不上人情……」
祝卿安:「你乾娘說的對,遇事多想想她說的話。」
素娘臉微紅:「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像乾娘那樣,不管人生遭遇如何,身體病痛如何,永遠都那麼灑脫通透,只是現在還做不到……先生放心,就算見到了容無涯,事情朝不可控的方向發展,我也會努力,不會讓一切發展到無可挽回。」
「好啊,」祝卿安微笑鼓勵,「你就照自己的想法來,所有都不用勉強,我救你,本也沒有其它原由,只是緣分而已。」
「那我們現在就過去吧。」
素娘本是爽利之人,既然有了決定,就不會再躲,走到水邊淨臉整理自己,祝卿安則去叫小黎回來。
山路上,蕭無咎和容無涯的打鬥還未停止,前者慢條斯理,後者情緒不明。
「……涯哥。」
忽然青石小徑旁出現一抹倩影,裙角隨風微揚,皓腕欺霜賽雪。
「阿素!」
容無涯瞬間就沖了過去,那麼謹慎的人,剛才還防守密不透風的人,竟然把後背亮給了蕭無咎,可能一擊就被會斬殺也在所不惜,他看著素娘,目光灼灼,眼底有一種堅韌綿長,瘋狂滋長,所有人都不透的執。
素娘往後退了兩步。
容無涯伸出的手頓在空中,整個人變得僵硬,眼角都有些猩紅:「阿素……」
素娘白著臉:「你……別跟著我,我不會同你走。」
容無涯目光瞬間凜冽,臉上也沒了血色,聲音喑啞:「你可知……我找了你多久?」
「我知道,」素娘抬頭,對上他的眼睛,「可這麼久都找不到,涯哥該知道我什麼意思。」
容無涯:「那你如今在這裡……」
素娘:「不是為你。」
這邊的山路有點難走,祝卿安是抱著小黎過來的,小孩耐不住,到了平路,就蹭著下來,抱著自己挖的筍,給蕭無咎看:「侯爺你看!快看!這是我給祝哥哥挖的筍,可嫩可鮮了,今天晚上就讓他喝上我娘做的湯,那個藥藥太苦了,祝哥哥每回都愁眉苦臉要吐,又想著侯爺辛苦,沒敢吐,小黎覺得該好好獎一獎祝哥哥,所以要挖最大最鮮的給他!」
蕭無咎蹲下來,揉了把小孩的圓腦門:「乖了。」
小黎猶豫片刻,看起來有點發愁:「可怎麼辦呢,只能給侯爺分一點,一點點哦,祝哥哥現在在生病,咱們要多疼他一點,多給他吃一點,不是不公平,侯爺可不能耍小性子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