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打樹葉,輕響沙沙,水珠聚集成水流,彎過阻礙石板,歡快潤下,不知名的野花頂著水露,悄悄在風中搖曳。
「啪——」小老虎爪子扒拉著床頭八角檀木盒玩,不小心把盒子推到了地上。
祝卿安迅速摸了下臉頰,微熱,肯定是低燒還沒有退。
可是好奇怪……為什麼一直想到蕭無咎?
外面局勢一天一個樣,他會經常擔心蕭無咎,收到任何消息都會立刻分析寫信,可那些』想起『,都跟今日不一樣。
理不清心中煩亂,祝卿安乾脆起身,走出房間——
被巒松攔住了。
「主公特意叮囑過,先生身體不好,不許操勞,請您好好將養身體。」
祝卿安:……
「還說讓您放心,外面一切有他,出不了事。」
祝卿安抬頭看了看天色……行吧。
「之前給你的信,可順利送出去了?」
「先生放心,無有差錯。」
……
雨勢初起連綿,忽而滂沱。
良縣早因外界形勢風聲鶴唳,又因疫病未去,陰影重重,現遇這種惡劣天氣,城外遠處似乎大雨都遮掩不住的聲響,人們更是緊張擔心。
「外面好像打起來了……不知道在哪兒,怕是不知何時就會有人攻城了!」
「這種天氣都敢打,也不知是誰的人,西平侯,還是中州侯?」
「不管是誰,兵進城陷,定有死傷,咱們不能坐以待斃,哪怕是預防大雨更兇險呢,快快都準備起來——」
「先是這些藥材,斷斷不可沾水,元大夫說過,濕了藥性就沒用了,現在藥材本就緊缺,雨再大起來,這裡都會浸濕,得給它們挪地方,挪到屋裡去!」
「還有病人!元大夫說過,濕氣助長毒邪,病人的屋子不能進水,還得通風——」
「這邊的破箱子誰的,趕緊離開,別擋路!」
越急越亂,越亂越慌。
「慌什麼!」
浩渺雨幕中,一人執天青色油紙傘走來,身材頎長,眉目俊秀,面如皎月春花,正是縣令暮行雲。
百姓立刻找到主心骨似的,沒人再慌亂,再嘈雜,而是齊齊朝他行了個禮:「大人!」
暮行雲淺淺頜首,走到人前,一句不廢話:「藥材搬至柴房,茅草屋頂覆上油布,北窗南門敞開,窗前門口丈內不留人,輕重傷區域分開……」
他腳步走過每一個縣城角落,從居民到城門,從防雨澇到守城兵防,從安撫人心鼓舞士氣,很快理的清楚明白,有條不紊,舉凡他經行處,百姓或許還有對天氣局勢的擔心,卻不再有慌亂害怕,因為大家知道,只要縣令大人在,前方就永遠有路。
元參也忙,病人需要看顧,情緒需要安撫,天氣陡然變化,新增風寒患者也不少,普通風寒要和疫病分開,治法不同,用藥不同,然前期症侯有相似之處,須得仔細甄別。
醫者忙碌,他扛得住,師父給他們打小磨的筋骨,師兄弟們都有個好身體,病人同行尋他,他也不煩,俱都耐心以授,從不藏私,可一天一夜都見不到暮行雲,他扛不住!
被人強行扶去休息的時候,元參堅持回縣衙,要見暮行雲。
暮行雲沒見,大雨不停,形勢緊張,他真的太忙太忙,沒時間閒聊。
「行吧。」
元參嘆氣,同那傳話小廝叮囑:「告訴你們大人,我想他了。」
小廝:……
「大人說,時下事忙,元大夫珍重自身便好,閒言不敘。」
他這轉達的還算委婉了,其實大人直接說,只要不是正事,都不必述與他聽,大人怕是……料到了這一刻,知道元大夫要說什麼?
「你們大人,是不是不想聽我這些話?」元參也猜到了,非但沒覺得受打擊,還微微一笑,看向房間的眼神更溫柔纏綿,「我就知道,他懂我,我想對他說什麼,他最知道了,根本不必說出口。」
「元大夫……」
「沒事,你放心,我有分寸,不會闖他房間,他不想聽也沒關係,反正我在這說了,整個縣城的人都會知道,所有人都知道了,他自然也會聽到。」
元參笑容燦爛,是那種真心實意的高興,見不見面沒關係,確認對方在這裡,離自己不遠,且身體無礙,他就已經滿足開懷,陰沉雨幕都因為他這個笑,變得明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