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我逼得無路,我又何須躲藏
給我一桿鋤頭,我去屠龍斬蟒
借我三支羽箭,我要登上城牆
留我殘軀未亡,我欲征向南方
人皮可做仙人裳,人血盛滿仙人觴
人骨築了仙人牆,人魂燃作仙人香
還我骨血,還我肝腸
朴刀別腰上,鐵甲映寒光……
喑啞的歌聲繚繞在空蕩的街巷,這裡能拿起刀槍的人,全部等在城門處,寂靜無聲,於是歌聲愈悲、怒意愈沉,恍若壓在口袋中的巨石,墜的人心中發慌。
聲聲嗚咽,恍若索命的厲鬼,令人不寒而慄。
壓抑的殺意在醞釀,兩方皆在沉默,等待著那三月之期、最終到來。
對於祝無邀而言,選擇待在摘星樓里等待著最終結局,遠比奔赴戰場,更為艱難。
她不知道這一戰會死多少人。
但她如果去了,如顧亦觀所言,很可能讓那些人白搭進去性命,所以她不能動,只能等。
《萬卷書評》平鋪在面前,交戰這天,正好是小報新一期的發行之日,隨著無盡相展開,作弊的卦修提前預知了結局。
黎城半數戰死。
巨闕派太上長老接近全滅。
付山不知所蹤。
新宗取代了舊的門派,開創了偉業。
祝無邀靜靜地坐在桌前,這樣的結果她有所預料,用水中撈月、救下來那些人時,祝無邀就知道、有許多人會死在巨闕派修士手中。
她坐立難安。
顧亦觀正通過傳訊符,時刻在關注著遠方的戰局。
即便結局已成定數,可祝無邀卻不知為何——心如刀絞。
她盡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不想被顧亦觀看出不對,找了個由頭,走出悟道堂,盡力壓制著心中的不安。
小報上的結局,已經很好了。
黎城最終取得了勝利。
如果她再做多餘的事情,很可能攪亂布好的棋局,讓這場勝利、付出更多代價。
祝無邀來到了摘星樓下,她近乎逃避地不想再探究未來,哪怕心緒沸如滾水、雜亂難安。
顧亦觀說——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大戰,不可能全部生還。
可這裡,卻有一個人在等待著她,等待著祝無邀。
「你是落葉邀秋。」
祝無邀已經隱藏了容貌,可眼前的女子,依然認出了她,走上來、站到祝無邀面前,一語道破了她的身份。
她不認識這位女子。
她離開摘星樓很久了。
於是,小小的女童,爭分奪秒地成長著,如今站在了仇人面前。
祝無邀到底認出了她——鵲山遺孤。
她幾乎已經忘記了這個人的存在。
可當這位女子,用充滿仇恨的目光看向她時,祝無邀立刻回憶起了這雙眼睛——倔強的、不甘的、憤怒的、畏懼的、充滿了仇恨的……
祝無邀放過了鵲山氏族的孩童。
這是唯一敢衝出來,用石頭砸向滅族仇人的女孩兒。
看到她時,祝無邀呼吸一窒。
在此時此刻,竟在恍惚間生出了種、被天命找到的感覺,她似乎沒能逃脫這張巨網。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在她心亂如麻、惴惴不安時,在顧亦觀關注著戰局、她偷偷溜出來放風時,鵲山遺孤就這樣、一眼認出了她,站在了她面前。
「你待如何。」
祝無邀心頭高懸的石頭突然落下,像是有些泄氣般,反倒輕鬆下來,甚至有些好奇地打量著這位女子。
沈安之沒養出來的天道之刃,被顧亦觀養了出來。
如今就站在自己面前。
卻不知,這一場,將如何邀她入局。
「祝無邀,你會因自己的卦而死。」
「呵,我行走江湖多年,為無數人起過卦,怎不見天道來殺我?」
「給我算一卦,你會心甘情願赴死。」
祝無邀瞬間收起了漫不經心的神情,她的表情開始變得凝重,沉默地打量著眼前的女子,一動不動,注視了許久。
「若我想要逃脫命運,你待如何?」
女子搖了搖,說道:「我什麼都做不了,你很強。」
祝無邀笑了笑:「不送。」
出乎她意料的是,這鵲山遺孤,居然真得再不發一言,她只是似笑非笑看了祝無邀一眼,然後轉身離去。=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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