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時分。
有人途經此處。
此人名為商祈,是個做買賣的,來這偏僻地兒,是來找獵戶買皮毛的,走南闖北的人都知道,要想得到好東西,就要到獵戶家裡親自去挑。
過了二手的,好東西全被壓下了。
不僅皮毛,還有什麼奇石啊、木雕啊,都得身臨其地,才能淘著好的。
他帶著幾個夥計,本想著快點兒回唱曉鎮去。
卻途經了祝無邀的院門。
抬頭往裡一瞥——嚯!隱士文客?
商祈眼力可到位,不僅善辨皮毛、奇石、木雕,連書畫也頗懂門道。
他眼睛一眯,站在院子外邊兒不走了,打量起來院子裡掛的那幾幅字,這些字……架構不錯,落筆險絕大氣。
可不知為何,總覺得筆畫差了些。
似乎徒有豪情,而力有不逮。
風拂過。
隨著垂落的書卷飄搖,顯露來書寫者真容,商祈睜大了眼睛。
持筆者居然是一位盲人?!
商祈來了興致。
他走上前去,輕叩木門,揚聲道:「這位姑娘,商某可否進院一敘?」
得到了那持筆之人的邀請,商祈進院細觀,閒談幾句,只覺如有清風襲來、這持筆之人心中頗有文章。
聽了商祈的褒揚,祝無邀卻似是不肯信,搖頭道:
「過譽了。
「倒也有旁人說過,我字寫得不錯,可是……」祝無邀似有些無奈地指了下眼睛,繼續說道:
「可我不曾見過。
「許多事情,講究個眼見為實,商公子,就算你將我寫的字夸出個花來,我也是不肯信的。
「只當你瞧我是個盲人,稀奇之下才會如此過譽。」
商祈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
但是又想到自己的經商之道——不也是非得眼見為實,要到實地去瞧瞧,才肯相信自己沒被忽悠?
正當商祈欲辯無言,不知該如何勸慰這位雅士時,突然見到了垂落在桌旁的幡旗——
「江湖神算子,一卦一文錢。」
因為第一印象不錯,商祈並未覺得這位吳姑娘是個騙子,而是來了幾分興致,正好轉移話題問道:
「吳姑娘還會算卦?」
祝無邀擱下筆,笑道:「確實如此,略通一二。」
一文錢,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
商祈當即說道:
「不知商某可有幸能得來一卦?」
「那便要看商公子,能否出得起這一文錢了。」
商祈遞交過去一文錢,也好奇這位盲人雅士、要怎麼個起卦法兒。
可出乎意料的是,吳姑娘並未問他生辰八字、也並未掐算什麼,而是從旁邊的木匣中取來一物。
是個親手刻出來的小木牌。
上面的字跡,與院中宣紙上的字跡如出一轍,卻更為遒勁有力,四字——「眼見為實」
因著多年來做買賣的信條,再加上剛剛與這位姑娘的交談,恍然間看到這四個字,商祈幾乎以為——
這塊木牌就是在等自己的。
祝無邀笑道:「可抵得上一文錢?」
商祈剛要說些什麼,外面突然有個人闖了進來,高聲道:
「商老闆,可算找著你了!
「那劉老闆還在等您呢,說要是您不過去、當面和她談,只打發那些人跟她說車軲轆話,這買賣就做不成,您怎麼還在這裡耽誤上了?
「那可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她說要是不看見您、不看見實利,這生意就不可信,非得眼見為實!」
商祈「哎呦」了聲,這才想起來得趕回唱曉鎮。
沒想到在這兒,和這位吳姑娘聊了許久,把正經事兒給耽誤了。
他連忙對吳姑娘說道:
「一文錢換來這個木牌,是商某賺了,只是如今有急事,它日有緣再敘,在下先告辭了。」
言罷,急匆匆往外走去。
背影消失在祝無邀的神識感應中。
她側頭往旁邊兒偏了偏,自然察覺到,門外邊兒有個好奇的小姑娘,正在探頭探腦地往院子裡面瞧。
似乎對這滿院的大字,頗有興趣。
祝無邀知道她,這是她鄰居家的一個小姑娘,家裡貧寒,供不起她念書。
莫說念書了,溫飽都是問題。
祝無邀裝作不知,自顧自走上前去、關了院門。
靈筆的聲音在神識中響起,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