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剛說出來,胡三立刻笑了起來,似乎非常滿意。
他拍了拍祝無邀的肩膀,說道:
「穆大姐本名穆長英,她剛入江湖、正是一飛沖天之勢,結果落入了這樣的地界。
「但她這個人,到哪裡都是要掀起風雲的。
「你帶了紙筆吧,我給你畫出來,如果有機會,你再好好整個畫軸,掛在排位後邊兒。」
祝無邀從善如流地遞過了宣紙和炭筆。
從胡三握筆的姿勢來看,他大概是不通書畫的。
他只是會畫穆長英。
胡三似乎很崇拜這位穆姐,他畫的穆姐,長相只是畫了個輪廓,似乎知道自己畫技不好。
畫中的穆長英站在了一塊兒黑色的石頭上,身量挺拔,正揮舞著雙臂、似乎在說些什麼。
下面烏泱泱站了一群人。
只有穆長英身形高大,意氣風發,一頭亂糟糟的黑髮,身著破爛的短打。
他猶豫了很久,還是沒畫下穆長英的眼睛。
只是握著筆說道:
「她的眼睛,你能想像出來吧,就好像永遠燃燒著火焰,特別凶,特別厲害,你知道吧。
「我見過她的眼睛,所以你說造反,我不信你。
「你沒有她的那股狠勁兒,沒有她那樣掀翻天的、沖天的恨意。」
祝無邀陡然沉默。
第197章 舞台
祝無邀一直都知道,礦場裡的這些人,並沒有那麼信任這個計劃。
無論她講得多麼天花亂墜、裝得多麼胸有成竹,亦或將每個環節潤色的多麼順理成章。
猶豫和質疑始終都在。
她思索過原因。
也許是她沒有展現出與之匹配的能力,也可能是她沒有表現出足以鎮住場子的氣魄,又或者是時日尚短資歷尚淺……
但祝無邀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理由居然這麼簡單——
「我曾見過她的眼睛。」
「所以,我不信你。」
這是一個簡單到讓人無力反駁的理由。
胡三說,真正要帶領所有人拼殺出一條血路、逃出地獄的人,眼神是不同的。
那本該是翱翔於天際的大鵬,振翅凌雲、便能搏擊長空。
只是少了三分運勢,淪落到這吃人不吐骨頭的魔窟。
礦場的通道如蛇盤桓,倏然之間幾十載光陰過隙,無數憤慨與不甘盡數化為遺憾。
即使是那般的人物,也只能在角落裡,無聲無息的凋亡。
傳到外界——
不過是一場笑談。
「聽說了嗎,幾個月前,亂葬崗那邊兒出現了陰煞,好幾個金丹期去圍剿呢。」
再豪邁的逃離史詩,當它失敗時,也不過一聲低微的耳語。
胡三粗糙乾裂的拇指,在穆長英畫像上抹過、留下了道灰印。
像礦場裡的每個人臉上一樣。
「這就像了。」
祝無邀低頭看去,這張畫像,沒辦法看出穆長英到底長什麼樣子。
好像和所有人一樣。
又好像與所有人都不同,是世間僅此一份的風華。
祝無邀恍然明悟,胡三很仰慕她。
談及穆長英,胡三聲調上揚、眉飛色舞,還有些懷念。
所以,當穆長英帶領主力叛亂,選擇將胡三留下來作為失敗後手,很有可能會讓人因愛生恨。
得過教訓之後,祝無邀習慣把人往壞了想。
礦場裡這些人不信任她?
巧了。
她也不信任礦場裡的這些人。
祝無邀小心接過這張簡陋的畫像。
如果僥倖逃脫,學了這位穆前輩的功法、有了半師之誼,上幾炷香總是能做到的。
在接下胡三遞來的畫像時,祝無邀沒忘記運轉窺天術,為他算上一卦。
她不是很喜歡給人算卦。
未知曉答案前,還有無數可能。
可最終的結果被揭開後,仿佛只有那一個結局,無論怎樣努力——
都是死局。
祝無邀神色不變,小心將畫像夾在了文稿中。
她記下了穆長英的煉體之術。
然後又去找到了榮四姐。
這次,祝無邀換了其他的由頭,在接觸過程中給榮四也算了一卦。
依然是死局。
雖然叛亂的計劃,是有些冒險,但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的失敗、中途會出現什麼樣的變故,祝無邀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