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比我強太多,我打不過,白添了憋悶。
「如果你與我實力相當,或者只比我強些許,那我的劍會奪去你生機,到時還不了,你去告我一狀,我會被逐出摘星樓。」
話音落下,身後的女子似是嗤笑一聲。
又似乎,不屑於嗤笑。
在下一瞬,寒芒現於身前。
長戟直指她心口。
「憑你現在的本事,還傷不了我,拿起你的劍來。」
祝無邀低頭看了眼只差一寸抵在心口的前刺,又打量了眼看不出境界的女子,知道此戰避不開。
「好。」
長戟猛地收回,豎於背後,等待祝無邀率先出手。
這意思……讓你三招?
祝無邀深吸一口氣,壓下的情緒重新翻湧起來,她想到了絳霜橋,想到了南離城,想到了今日白白浪費的貢獻值、換來了這樣一本劍法……
這不夠通透的一生。
劍意先發,攜著持劍之人、壓了整夜的憤懣斬下。
長戟橫擋,順著劍身迫近祝無邀身前。
她彎腰避開,手腕翻轉,劍身猛地掉頭襲去,趁此時機,以靈力盪出無鋒劍跗骨寒意,那長戟也隨之回擋,前援勾住劍身,發出清脆的金屬撞擊聲。
戟柄輕轉,尾內別住劍鋒,將寒氣回贈。
祝無邀發現長戟這種東西,果然不好對付,可擋可刺可勾,怪不得老話有言,一寸長一寸強。
回頭轉身,抽出無鋒劍,劍身摩擦而過,嗡鳴聲更甚。
完全脫困的那一瞬間,霜寒突起,戟杆撞擊處凝了層白色。
顧亦觀回身擋下斬來的斷劍,長戟脫手繞過,然後環旋重歸,繞出了漂亮的弧度,恰好撞開祝無邀間縫裡穿來的一劍。
長戟豎在身前,擋下黑色斷劍,顧亦觀冷聲問道:
「為何不出剛剛院中那一劍?」
祝無邀不答,只用劍式,不起劍意。
好在與自己交手之人,亦沒有動用靈力術法,比得只是劍法戟式。
她沉默不言,擋下長戟招式,將它前尖壓在地上,另外一隻手也按住劍身,順著長戟的握杆、從尾端劃向前刺。
凡過處,霜寒蔓延。
長戟猛地被顧亦觀拔起,空中繞出幾個花旋,她看見祝無邀按在劍身處的左手掌心,被她自己的刀鋒劃破。
顧亦觀握住長戟,長戟前尖刺向祝無邀,被她持劍擋下。
「為何不起劍意?」
「因為,它傷不了你……卻能傷我。」
第95章 此劍無鋒
落葉劍,該用來斬敵,眼前的女子只有戰意、卻無殺機。
祝無邀不知她修為境界,只知她並非敵人。
若她今日出劍,到了門派大比時,對同門亦能下得去手,底線一點點退卻,直到身後無路,再不能回頭。
故而,落葉劍傷得並非敵人,而是斷了自己的道。
長戟與斷劍交接,撞出鏗鏘之聲,利刃劃開濃重的夜色,寒光映在祝無邀靜默的雙眸,如同月光墜入潭底,盪開漣漪。
耳邊質問聲繼續傳來:
「今日有劍在手,來日問鼎莫桑,到了那時,誰人可攖其鋒芒?
「有了實力,你又怕什麼劍傷己身,只要斬去所有攔路之人,天上地下任你逍遙,又有誰敢對你說個「不」字,又有誰敢斷你善惡?
「殺到人皆啞聲,殺到唯你獨尊,豈不快哉?」
「既如此,今日何不劍試鋒芒?!」
說話間,顧亦觀攻勢愈發凜冽,難以招架,若非並無殺心,剛剛撞在心口那一擊,就該是前尖、而非尾端。
祝無邀喉口腥甜,有血氣上涌,路是自己走的,道是自己尋的,她若想做惡人,則不懼五鼎烹,可若是不想……
就算天命引之,利動人心,就算他日流言如沸、已將她蓋棺為惡,也休想讓她屈從。
人生在世,活得就是兩個字——叛逆。
這個問題她早已答過,在那道山門之前,在她入摘星樓時。
想成為什麼樣的人,是由自己決定的。
善惡,只是一種選擇罷了。
祝無邀看清了來時路,今天若動搖,則是對自己的背叛。
你問我為什麼不試鋒芒——
「因為……此劍無鋒!」
故而,被奪去一縷濫殺意,毀去戮世心,莫說今日初窺劍道,待到來日萬萬人之上,此劍亦無鋒。
她持自己的劍,行自己的道。
不問因果、天命、人言。
顧亦觀微微一怔,終於正視了這把無鋒之劍,祝無邀抓住這瞬間的時機,劍抵長戟、另一隻手握住了戟杆,用劍刃撞去挑起。
長戟在空中繞過幾圈,最終落地,橫亘在兩人之間。
祝無邀看向眼前眉梢微蹙的女子,收劍於身前,抱拳道:
「承讓!」
原來戰鬥中多說幾句話,有利於提高勝率……
顧亦觀冷哼一聲,伸手讓長戟重歸掌心,尾端輕輕敲地,那杆青銅戟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