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兄的師妹,怎地聽起來如此叛逆?
她稍一沉吟道:「沈兄,你急著尋找師妹,可是擔憂她的安全?」
「正是如此。」
「那不如明天沈兄也來露個臉,若她遇到了麻煩,至少能知道該去哪裡找你?」
沈安之長嘆一聲,無奈道:
「也只能如此了,明日還要麻煩祝姑娘。」
祝無邀連連揮手道「好說」。
————
第二天一早。
祝無邀再次出攤,經過了昨天那頓折騰,「無言道長」的名號更是響亮。
不僅留在原地的桌椅沒人來偷,更是有人一大早就過來守著,想求得一卦。
她雖然愛銀子,卻也不敢瞎指點。
只挑寥寥幾個能看出來點兒性格的編幾句,要得錢也不多,除了客棧飯錢住宿費外,能賺個十幾文。
期間,沈安之坐在一旁,含笑看著來算卦的人,溫和的很。
祝無邀十分懷疑他根本看不清人。
倒也有趣。
因為看不清粗布還是綾羅,辨不清奸滑亦或正直,沈安之一視同仁。
他從不主動出言指點,就坐在那裡,聽著祝無邀瞎編。
眼前一對夫妻帶著生病的孩子,三人均是面黃肌瘦的樣子,祝無邀看得有些揪心。
他們想來問問,這病能不能治好,如果當真無力回天,也就不往裡搭錢了。
人命大事,祝無邀不敢輕斷。
又怕開口一句「無緣」,斷了全家的希望。
她轉頭看向沈安之,問道:「沈兄?」
沈安之目光清明了些,看向眼前的一家三口,然後對祝無邀說道:
「非我之緣。」
祝無邀皺起了眉,沈安之不打算插手,她自己也不敢妄言。
猶豫了會兒,還是避開眾人視線、掏出些銀錢,放在那對夫妻手裡,只言:
「生死不可道破。」
世間苦難千萬,無法見一個救一個,若昨日遇到這對夫妻,祝無邀自己都吃不起飯、自然不會慷慨解囊。
今天賺的錢多些,她這個假道長,不介意做回真善事。
那對夫妻低頭看向手裡的銀錢,緊緊攥在手心裡,眼中滿是感激。
無言道長心善,給了看病的銀錢,就說明這病一定能治好,他們的孩子有救了……
三人連聲向祝無邀道謝,那個小孩兒更是努力笑道:
「謝謝姐姐道長。」
那雙純淨的眸子,如同一眼能望到底的清泉,祝無邀突然心臟被攥緊般疼了下。
等到人走後,她情緒莫名有些消沉。
還是開口問道:「沈兄,我做的對嗎?」
沈安之微嘆了聲,久久無言,直到祝無邀以為他不會開口了,沈安之才略帶些嘆息地說道:
「祝姑娘,你做得對。
「那些銀錢,恰好夠買一口薄棺。」
祝無邀瞬間怔住。
她想起了剛剛那對夫妻重燃起希望的感激,想到了小孩兒臨走前的笑容,想到了沈安之那句「非我之緣」。
難道她和這家的緣分,只是魂歸時的一口薄棺?
這算什麼緣……
她猛然起身,問道:「沈兄,緣可人為,對嗎?」
祝無邀想起了前些天去得那家醫館,醫館裡的婆婆連修仙的事情都能看出來,一定能救回一個凡人。
「對……祝姑娘,你要……」
只見祝無邀先抱拳向眾人道了聲歉意,便要繞出攤位,去追上前面一家。
她難得自掏腰包做善事,若結局僅是如此,未免太讓人不甘。
然而此時,前方一陣喧譁——
「死人了!!!」
眾人慌忙讓開,祝無邀心裡咯噔一下,不退反進,往前看去。
前方果然是那一家三口。
小孩已經沒了氣息,夫妻兩人跪跌在地,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
男人顫著手,打開掌心,抖著唇說道:
「不可能,不可能,剛剛無言道長說「生死不可道盡」,可她給了我看病的銀錢,這不就是讓我們去找大夫繼續治病。
「我家孩子還有救……還有救!」
周圍人沉默不言,不知該說什麼,只能聽到些許嘆氣聲。
直到一個屠夫遲疑著開口道:
「東街那家棺材鋪,一口小孩兒的薄棺,就是……三錢四文。」
那拿著銀錢想給眾人看、好似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男人,聞言如遭雷劈。
許久,一聲慟哭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