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之舟緩緩低下頭,燈光、攝像、收音都圍繞在兩個人周圍,但是他仿佛什麼都沒有看見,他想在自己構建出這一個小小的陰影空間,嗅著唐乃氣息里的微甜醇香。
兩人的額頭相貼,白之舟低聲問:「你還哪裡不舒服?」
唐乃搖頭,她想要說台詞,卻有點忘了,最後還是系統在她的腦海里嘆口氣,提醒她。
她緩緩搖頭,看到白之舟的眼底在燈光下有些暗紅,勉強張口:「這裡,不舒服,我想回臥室。」
白之舟卻沒有動:「這裡哪裡不舒服?我覺得只有我們兩個,就很好……為什麼要回臥室呢?是不是那裡有人等你……比我好?」
唐乃「唔」了一聲,白之舟的台詞和她腦海里的不一樣,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喝多了記錯了,如果是要演壞這一場戲,該怎麼接呢?
酒精的作用下,她有些無奈和難過,演戲真的好難啊。
「不好……」她的聲音帶著鼻音,瓮聲瓮氣:「我想快點結束了。」
白之舟的氣息變了,「是誰不好,你想和誰結束?」
唐乃聽著他的聲音也朦朦朧朧,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接了,於是眼角帶著熱意,低下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一聲接著一聲,仿佛在控訴他的脫軌,他的不按常理,還有他的逼迫。
即便是離得最近的攝影師,都無聲地動了一下喉嚨。
陸崇鶴的臉色有些蒼白,他似乎在看監視器,又似乎沒有在看監視器,目光晦暗混沌,像是壓抑著巨大的漩渦。
他又點燃了一根煙,只是這次,指尖有些發抖。
「你不得不承認,最自然的身臨其境的反應,有時候比按部就班的表演來得更好。」
向晴說。
陸崇鶴吐出一口煙,火光在空氣中輕顫。
「我有時覺得……你是故意的。向晴,我看不清你。」
「你連自己都看不清,還想看清誰呢?」
向晴向他要了一根煙,指尖也有點抖,然而卻不是憤怒,「我覺得要想激發一個文藝工作者最大的靈感,不是酒精,而是讓他(她)感同身受。我現在看見了,也感受到了,我明白自己為何興奮,但是你卻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生氣。也對,如果你明白了,你早就不是那個陰鬱頹廢的陸崇鶴了。」
陸崇鶴看著她的笑容,陰沉地抿直薄唇。
此時,白之舟的牙齒繃得死緊,仿佛一張口就能泄露出自己的失控來,他調整呼吸,問:「那你對我說,你只想和我在一起好不好……說完了,我就放你回去……」
唐乃信了他的話,這場戲終於演完了,她輕聲咕噥:「和你在一起,只想和你……」
兩人呼吸相聞,這一瞬間仿佛是唐乃真正地對著他說著情話,白之舟緩緩靠近,唐乃看著他的眼睛,只感覺他的瞳孔越來越深沉,他正要吞噬所有的清甜時,突然聽到一聲沉沉的「卡」!
霎時間,所有燈光大亮,他如夢初醒。
緊接著,他被狠狠地一拽,猛然跌在地上。
陸崇鶴居高臨下,眼底晦暗地看著他,仿佛海底的焰火鋪天蓋地地向他湧來。
冰火交融間,瘋狂地侵蝕他構建出的幻想,白之舟掙扎了一下,不得不從幻境中走出,感受到陸崇鶴身上散發的寒氣,他沒有感到害怕,反而是用手臂遮住眼睛,藏住眼底的情緒。
所有人噤若寒蟬,巴黎趕緊扶起白之舟。
沒了白之舟的支撐,唐乃瞬間就癱軟了下來,陸崇鶴馬上接住了她。
唐乃哼了一聲,瓮聲瓮氣地說:「不要抱我……」
她還有脾氣沒有發呢。
感受懷裡的柔軟和熱度,陸崇鶴面沉如水,心中的火更盛。然而除了憤怒之外,看到唐乃潮】紅的臉,似乎別的和白之舟同樣情緒侵蝕了理智,這讓他更加焦躁。
他瞬間看向白之舟:「白之舟,我從未教過你,要演劇本以外的戲份。」
白之舟的手臂被擦傷,露出鮮紅,然而他拒絕巴黎的攙扶,啞著聲音道:「對不起陸導,對不起……小諾姐,是我沒注意分寸。」
然而眼底,還有未曾散下去的執拗,特別是看到唐乃就在陸崇鶴的懷裡時,理智仿佛又被清甜的酒氣侵蝕。
向晴緩緩走過來,她緩緩吐出一口煙,看向白之舟的眼底有些複雜。仿佛在構建這一場混亂綺麗的戲份時,自己和她筆下的角色都同時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