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過去,四日過去,五日過去……
早已超過那日森嚴答應的時間,雲寧有偷偷觀察過首領的狀態,隨著時間的延長,首領也越發焦躁不安,但他依舊選擇對森嚴的去向閉口不談。
雲寧除了必要的休息時間,從早至晚,站在基地眾人能到達的洞穴最邊緣處,凝望著外界透進來的光芒,一動不動。
第六日清晨,森嚴仍然未曾歸來、森川又整日專注於找尋兄長,替基地找尋食物的工作沒人負責,現有能吃的食物已經被吃得見了底,首領只好重新選了兩名熟悉外界環境、又較為機靈的男孩子去探尋食物。
其中一名少年不巧扭傷了腳腕,雲寧頭一個站了出來,自告奮勇代替那名男孩的位置。
「雲寧,我們首次出來打獵,拔了一筐野菜,又撿了五六顆鳥蛋,運氣真好。哎,雲寧,你別跑太遠,我們該回去了。」
太陽直射在地面上,差不多到了中午的時間段。幾個小時,雲寧特地拉著同伴走了那日夜晚森嚴走過的道路,可陰雨綿綿,雨水沖刷掉了泥土上的鞋印,雲寧也無法判斷森嚴到底去了哪兒。
藉此出行機會闖出基地,獨自去外尋找森嚴的計劃,也只好作罷。
雲寧離開用手掌覆蓋在黑眸之上,透過指間縫隙短暫地掃了一眼那艷到發白的烈日,「太陽這麼大,怎麼一點兒也感覺不到暖和呢?」他低著腦袋嘟囔道。
其實近幾年地球夏日氣溫越來越高,人類身體對此高溫的生理反應十分劇烈,雲寧也並不例外。
皮膚布滿密密麻麻的汗珠,整潔的衣衫也早已被浸濕,可這一切皆存在於表面,雲寧的內心沉靜如水,猶如凍在了冰天雪地之中。這份寒冷,是觸及到靈魂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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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個人陷入困境,在泥沼中艱難爬行,弄得滿身滿臉全是骯髒的泥土,只因為無法放棄珍貴的生命,而這時,上帝似乎被他感動了,破例丟下了一條繩索,累到精疲力盡的人類死死抓住那最後的機會。
不僅他一人在努力活下去,繩索另一端也有一股力量向上拉扯著這人。
阿鼻地獄般的世界被丟進了一束光亮,傷透了的靈魂感知到沒被世間萬物拋棄,奮力向上攀爬,順著繩索向上爬去,視線中的光線愈發耀眼。
手也磨破了,鮮|血染得繩索鮮紅,他費盡千辛萬苦,終於攀上了人間的地面。
繩索另一端站著位笑容可掬的男人,他也掛上同樣燦爛的笑容,想伸手抓住對方遞來的手掌。
突然,拯救他的男人變成了面目可憎的惡鬼,手掌一翻,嘴角咧出一個嘲諷般的笑容,轉而將身心交瘁的他重新推入了地獄。
他四肢疲軟、渾身沒了力氣,這次,他只好躺在泥沼之中,靜靜等著烏黑的泥水逐漸覆蓋住他的眼角、口鼻……
這等地獄景象,雲寧這幾日夢到過不止一次,可他未曾想過,夢境成了真相,他早已置身於即將吞噬他的泥沼中。
上一秒還在和你打鬧的人,下一秒就成了刀下亡魂。一個個走進了雲寧內心的鮮活生命,如今有些被穿透了心臟,懸掛在洞穴外的樹枝上,有些則被弄斷了四肢,像個壞了的破娃娃被亂丟。
「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安生,凱撒,阿娜達……」和雲寧一同出來的青年想也沒多想,背著還算重的筐就往洞穴深處跑去。
黢黑一片的洞口中略過陣陣寒風,雲寧的直覺告訴他,裡面的景象將會是他也無法接受的場面,意識告訴他,現在他應當做選擇就是趁著惡魔沒注意到他、轉身離開這裡。
從小紮根與內心深處的道德感卻令他無法丟棄同伴、獨自逃走,他將阻礙他動作的木筐丟下,緊握著手中的鐮刀,義無反顧地向前走去。
人性本善,這是孟子提出的觀點,也是雲寧的家人從孩童時期不斷灌輸給他的理念。
意外事件發生,他不得不進入收留了各國孤兒的福利院,雲寧也能苦中作樂,在性格各異的孩子中成為交際花。地球災難發生,他也沒放棄以善良待人,路上遇見不甘離開這世界的屍|體,雲寧會不顧炎熱或寒冷,為這路邊的屍|體挖上一個掩蓋他們尊嚴的墳冢。
十二歲的雲寧太單純了,對離世的屍體尚且留有敬意,哪裡能想到,這世上太多人心比惡鬼還要邪惡,偽裝是他們早已熟稔於心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