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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邊的記性並不像他自己說的那麼差, 他只是選擇性記憶一些東西,覺得重要的十年八年都忘不了, 不想回憶的往死里翻也翻不出來。
他讀高一那會兒爺爺已經去世了,能管住晏河川的人少了一個,這個名義上的爸爸去找奶奶商量, 希望能把晏邊從鄉下接到市里,平時上學也比較方便。
晏邊的奶奶陳老太太以「阿邊在我們身邊好些年,和我們更親近」為由,義正言辭地拒絕了晏河川。
明面上是這番理由,背地裡兩方各持什麼意見,大家心裡清楚得和明鏡似的。
晏邊的爺爺奶奶都是普通的beta,互相扶持了一輩子,恩愛有加。
在晏河川分化成alpha後,他們作為普通的beta父母親並不能給孩子太好的生活條件,唯恐委屈了自己唯一的孩子,兩個人都格外細心地對他。
把作為父母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東西,交到晏河川手裡。
慾壑難填,alpha中本來也存在著攀比。
隨著年齡的增長,慢慢的,晏河川越長越歪。
可晏河川平常展現在人眼前的形象,是一個有孝心的孩子,溫和的伴侶,穩重的父親。
等到兩位老人家發現晏河川的真面目,邊嵐已經被折磨得不成樣子,在法庭上與晏河川公然對峙。
在這之後,邊嵐打贏了離婚官司,可她放棄爭奪晏邊的撫養權,也沒有回去見晏邊一面。
晏邊留在晏河川身邊,代替了邊嵐原先的位置。
晏爺爺那時看清了自己的兒子是什麼德性,但老爺子早已不像年輕時候那般身強力壯,若晏河川摒棄孝道對他動手,他也毫無勝算。
好在晏河川喜歡裝大孝子,晏爺爺找准機會把晏邊帶回了鄉下,給年少的晏邊暫時尋得了一個喘息之地。
「阿邊,是我們家對不住阿嵐,你不要怪媽媽。」
陳老太太懊悔自己沒有把兒子教好,給邊嵐帶去了那麼大的傷害,如今邊嵐脫離苦海卻沒有帶走晏邊,一個小孩子心裡難免會不舒服。
可她不希望看到晏邊去責怪媽媽。
「我知道。」
晏邊雖然年幼,但他知道媽媽走的時候身上根本沒有什麼錢,找律師打離婚官司多半也是找的以前的朋友。
媽媽連自己都顧不上,又哪能顧得上他?
當初決定放走邊嵐的時候,晏邊早就在心裡過了一遍最壞的結果。
他想,他絕對不會後悔當初的選擇。
只可惜爺爺走的那一年J市的陰雨天太多,多到晏邊也分不清自己後來到底存著怎樣的心思。
或許在無數個壞結果的傾向中,他也奢望過邊嵐能回來帶他走吧。
晏邊曾經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媽媽在痛苦裡周旋了那麼久,自身難保的人當然不可能再想其他。
他可以為邊嵐的遙遙遠去找成百上千個藉口,只要能讓他自己自洽。
直到他看到邊亦安。
他才明白,不是邊嵐沒有能力帶他走。
而是她不願意帶他走。
晏邊那天放學後和溫繼舒在校門口分開,好好和對方核對了一遍假期作業,千叮萬囑讓少爺識相點寫完。
要是真不願意寫,就把晏邊這科的作業胡亂扒拉兩筆,正確率不要求,寫滿就行。
不要讓課代表為難。
「好的數委同學,假期給你拍照檢查。」溫繼舒滿口答應,琥珀色的眼睛裡是璀璨的笑意。
晏邊啞然失笑,等溫家的車駛走後這才準備回家。
雖然學校明令禁止學生騎電動車上下學,作為好學生的晏邊看上去也讓老師十分安心,可背地裡晏同學成天和他那小電驢一起到處跑,時間來不及還會各種漂移。
「阿邊來啦,你的電動車我給你停那邊了。」謝迢迢用手指了一個方向,她大學畢業後閒著沒事來高中擺攤,前幾年自由慣了,不想那麼快當社畜。
晏邊的小電驢基本上都讓她看著,如果她沒有出攤,就交代給隔壁攤位的嬸嬸。
「小邊吃麻辣燙不?有新鮮的洋芋,你上回特別喜歡的啦。」嬸嬸滿臉慈愛地看著晏邊。
多漂亮一孩子,眉清目秀的,成績還好。
謝迢迢警鈴大作,趕緊把晏邊拉到身後:「不了嬸嬸,阿邊他不餓,是吧阿邊?」
「啊?」晏邊眨了眨眼,點頭:「嗯,不餓。」
「不餓也可以嘗嘗嘛,我又不要小邊的錢,迢迢你也真是……」嬸嬸嗔怪道。
謝迢迢汗顏。
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是她這個弟弟的胃實在金貴。
甭管路邊攤干不乾淨,吃完回去馬上胃疼。
晏邊頓時明白謝迢迢的推阻,面不改色地和嬸嬸說:「不好意思啊嬸嬸,我前幾天生病去了一趟醫院,醫生讓我最近多注意忌口,下次再嘗嘗。」
「哎沒事沒事!哎呦乖乖,怎麼生病了啊?是不是最近學習壓力太大了?」
謝迢迢嘴角抽搐。
好小子,說話一套一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