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與岑咬緊牙關,「我是。」
那雙眼睛帶了能夠燃燒掉世間一切的憤怒與悔恨,秦與岑對著電話悲痛欲絕,他的聲音錚錚,近乎發誓,「盛婉,我不惜一切代價也要還周闊和如夢一個公道——」
周闊的名字從秦與岑的口中說出來,這是盛婉沒有想到的,畢竟之前他對周闊的恨意有目共睹,但是就在他說出來這句話的這一秒鐘,盛婉開始對他改觀。
有則改之,盛婉敬他是條漢子。
這一秒鐘她幾乎是出現一種錯覺,如果沒有譚和暢作惡的話,他本該是個堂堂正正的人。
盛婉垂下眼睛看著亮起來的通話屏幕,高樓的風聲迴響在秦與岑的耳邊,一片沉靜中,盛婉突然出聲道:
「我很懷念三年前的秦如夢。」
其餘的話,她並沒有多說。
事實上,比起來三年前的秦如夢,她更加心疼的是三年前忍下來一切的周闊,堂前棍棒慘絕人寰,可是周闊的脊樑依舊沒有被打散,他用破碎的身軀為秦如夢遮風擋雨。
盛婉理解周闊,所以在他懇求時,她不置一詞,默默的忍下心裡的情緒和眼淚,尊重他的選擇。
但這並不代表她的認同。
周闊沒有做錯任何事情,他只是做了一個選擇。
在她心裡,在他們心裡,周闊從來不應該是這樣一個結局。
「我會幫你的。」盛婉乾脆利落的掐斷了電話。
這一秒鐘她想,東窗事發三年,而她盛婉在秦與岑打來電話的時候選擇不再沉默,是為了秦如夢,也是為了周闊。
無論為誰,她都忍不下這口氣。
秦與岑在忙音里淚流滿面,直到暴徒的槍聲驚得他回過神來。
他木木看著劇場出來大批逃竄的人,男男女女面容各異,但上面的情緒高度統一,處處寫著驚恐,女士的披肩外套落在地上,沒過一會那華麗的綢緞就被踩踏成了一塊抹布。
一片混亂中,他的腦海卻無比清醒——秦如夢還在裡面。
他想也不想的就要往裡衝去,可是人潮洶湧,人人都想要逃命,他根本邁不開腳步,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人流裹挾著,離劇場門口漸行漸遠。
秦與岑努力的側過身不被人流影響,他漸漸的擠到旁邊,在逃命的人逐漸分散的時候轉過身去,拼了命要往劇場走。
一聲聲的如夢淹沒在巨大的喧囂中。
大腦缺氧,四肢難以活動,可是意志卻不肯放棄,一直支撐著秦與岑向千人劇場走去,就在大門緩緩合上的前一秒,秦與岑看見一個極其熟悉的身影毫不猶豫的沖了進去。
這個身影和三年前他衝上窗台想要拽住秦如夢的身影那麼相似,以至於讓秦與岑愣在原地,下一秒,他的眼淚奪目而出。
那是周闊。
銜冤蒙枉,六月飛霜,可是他金石
不渝,初心不改。
秦與岑心想,那些陰暗心思從來都是自己強加給周闊的,危機關頭逆流而上,他明明是,那麼勇敢的一個人。
三個小時的僵持讓秦與岑幾乎喪失所有的耐心,他在劇場外面坐立難安,接到消息的盛婉和盛津匆匆趕來,他們在一個噩耗里,看著秦與岑說出來所有讓他不能接受的真相。
北城時間二十一點十九分,秦與岑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做世界崩塌。
旁邊的張威宣布營救人質成功,秦與岑軟著腳步,看見了雙目通紅的秦如夢。
她是第一批被撤離的人質,護著她的那人也分外眼熟,是掛在巨幅海報上的荊棘,身旁的一行人浩浩蕩蕩衝過去,幾個陌生女孩圍繞著她喜極而泣。
秦如夢就在這哭聲里看見了站在警車前面的盛津。
紅藍色的燈光打在他的身上,時隔三年,他們再度望進對方的眼睛。
一陣風遙遠的吹過,他站在盛婉旁邊,眼裡寫著對周闊的擔憂,可面上卻沒什麼表情,反倒是旁邊的盛婉見到秦如夢的時候眼睛一亮,側過頭去對站在她身邊的秦與岑說了什麼。
埋在樹下的橙黃燈光映著葉子的綠,白雪無邊,旁邊的建築五彩斑斕,可是這一秒鐘,秦如夢只能看見那一線藍光。
她的視線迅速凝結成線,繼而模糊成無數光暈,那片藍色遙遙映在她的眼睛裡,熟悉的色塊讓她回想起來,許多年前,她也見過這樣藍色的天空。
那個時候屬於傍晚的藍調時分了,整片天空被渲染成藍色,她看見記憶裡面有人張揚笑笑,然後拍拍她的頭說,小孩兒。
秦如夢蒼白一笑,她的腿軟了下去,身體在這一瞬間脫力,她幾乎是毫無徵兆的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