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間兩個小時仿佛憑空消失了。
有些模糊的印象,快到小區門口時,好像有個小男孩朝他衝過來,搶走他手裡的玩具,他踉蹌倒地,胳膊肘摔得生疼……可是後來發生了什麼,統統不記得了。
腦海一片空白,如同水洗。
唯一的變化,是唇瓣多了一道創口,火辣辣地疼,但來源不明。
他只好求助於眠眠。
眠眠坐在他的膝頭,仿佛知道他要問什麼,小嘴撅成波浪,看著滿腹怨念。可楊思昭問他,他又不說,攥起小拳頭,栽進楊思昭的懷裡,一個勁搖頭。
「……」
第二次了,這種記憶中斷的感覺,這是他第二次經歷了。
這種感覺極其不適,讓他極其不安。
仿佛他是某個高等生命的玩物,喜怒哀樂都不由自己控制。
深夜,他照常哄眠眠睡著,然後關了床頭小燈,一個人走到書房,把最近一段時間發生的詭異事情,一件件記錄下來。
第一件事,是齊妍奇怪的主意。
她說小島解除了禁制,再以他這個人類做誘餌,就能引來妖王。如果真是這樣,任何一個人類都可以做誘餌,非得是他嗎?再一細想,那天的偶遇,一上小島就開始鋪墊的計劃……都很不對勁。
那天他命懸一線被陸無燼救下,心神恍惚直至今天,才意識到,處處都是疑點。
第二件事,是房子裡奇怪的監視感,從早到晚,都好像有一雙眼睛,不,不止一雙,在監視著他,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第三件事,是莫名灼痛的嘴唇,和莫名斷片的記憶。
他越寫越手抖,只覺得心底生寒。
第二天,他給姚奚雨發了消息,問她能否向她上次說的那位「大師」預約一下時間。
姚奚雨回他:[可以呀,我去跟我媽要一下號碼,你想諮詢大師什麼事情,流年運勢、婚姻事業,找尋失物,還是前塵往事?]
楊思昭糾結:[運勢吧,最近倒霉得很,不是被車撞,就是被小孩撞。]
姚奚雨回了一個「OK」,不到半個小時就給他發來了大師的聯繫方式,[地址:月嶺市藍天區濟民路156號,要提前一天預約哦。]
楊思昭當即預約了時間。
他在月嶺市長大,還是第一次來到濟民路,偏遠的老城區,放眼望去看不到幾個年輕人。楊思昭剛下計程車,就和一個騎著老式自行車的中年男人擦身而過,嚇得他連連後退,在一排煙燻火燎看不到數字的門牌中,抬頭尋找156號,眯著眼睛細瞧,好不容易才找到。
敲了敲門,良久,才有腳步聲。
開門的是一位白髮蒼蒼的老爺子,穿著最樸素的黑色毛衣和褐色羽絨,戴著一副掛繩的老花鏡,目光從厚厚的鏡片後射出,在楊思昭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姓楊?」
「是。」楊思昭連忙點頭。
「進來吧。」
一進門先是穿過一段狹窄的過道,老式白熾燈的燈壁爬滿黑點,光線微弱黯淡。
穿過過道,才是正屋。
屋子裡幾乎什麼家具都沒有,就一張桌,三張凳子,窗台上擺著各式各樣的神像。
老爺子坐在吱呀吱呀響的藤椅上,拿起一支筆,「坐下吧,今年多大?」
「二十三。」
「出生是幾月幾號幾點?」
「七月十三號,下午四點左右吧。」
老爺子翻了翻手邊早就泛黃卷頁的卦書,又看了一眼楊思昭的臉,忽然臉色一變,轉而問他:「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
楊思昭的後背一下子繃緊了,立即倒豆子般,把最近發生的事半遮半掩地講了出來,省去了「妖」這一身份,只說是怪人。
「你遇到妖了?」老爺子直接點破他。
楊思昭嚇得站了起來。
「你身上妖氣太重,都沁入肌骨了,你自己感覺不到心力耗損麼?」
「什麼叫心力耗損?」
「你最近有沒有失眠、心悸心慌、多思多慮、煩躁易怒的症狀?」
楊思昭連連點頭,「是是是!」
「你想不想解決?」
「當然想!」
「離開,」老爺子扶了一下老花鏡,沉聲道:「離開你現處的環境,和那些妖。」
「我……」
「你的人生已經被他們影響了,以你的生辰八字,你此生應是平凡而幸福的。娶一個溫柔善良的妻子,生一個活潑可愛的孩子,平靜地過完這一生。但現在變數出現了,有人正在試圖篡改你的命數,你最近是否頻頻遇險?」
楊思昭默然。
「妖有妖道,人有人倫,本就殊途。無論他們想從你這裡得到什麼,哪怕是善意的,對你也沒有益處,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