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碼頭時本來好些了,但這船一路行來有些晃,再加上之前暑氣熏蒸,可能有點暈船,晚輩自己的身子,晚輩清楚,歇上片刻便好了,老先生切勿憂心。」寧准虛弱一笑道。
「若實在不適,即可返航也無礙,老頭子我釣個魚,不缺這一日半日的,莫要強撐。」
李二太爺說道,又朝黎漸川瞪去一眼,「快著,別傻坐了,送你好友去船艙歇歇,仔細照顧著些,人家是客!」
黎漸川連聲應著,起身扶住寧准。
兩人對視一眼,朝船艙走去。
漁船雖叫小漁船,但那是同客輪及詭異三桅船相比,若單來看,這仍能稱得上是一條有些氣派的船,遠不是舊船塢那些真正的小漁船可比的。
船艙參照畫舫的模樣改造了些,舷窗半明半暗,內里置了桌椅床凳,還有一扇蘇繡屏風,隔開內外,足見風雅。
一名水手來上過岸上提來的熱茶,並一盒暈船的藥丸子,就重新回去了甲板。
船艙內半敞著,屏風遮掩的床榻邊,只剩下了黎漸川和寧准兩人一坐一臥。
風聲浪涌,將壓得極低的話語聲和輕輕的敲擊聲漸漸覆沒,只留一點外人無法辨清的餘音,似是而非。
「在我眼裡,你是從踏上那道骨梯時便不對了。」
三言兩語的笑語掩飾後,寧准率先開口步入正題:「像是消失了,被另一處空間吞入了,又不像真的消失。時間沒有凝固,只是忽然變慢了很多,在旁人眼裡大概還是如常,只因為我是這個副本的局外人,所以才能真切感受到。」
被霧氣遮蔽,沒有烈日直射的海上,有些涼爽在,但礙於夏日未去,仍不算真正涼爽。
黎漸川感覺有些悶氣,探手拿來一把扇子,展開對著兩人輕輕扇動:「回來後我見你還沒上船,就大概猜到了進入幻境的時間點。」
寧准輕聲道:「確定是幻境?」
黎漸川面上仍揚著風流隨性的笑,語氣卻沉落下來:「不確定。也可以說,回來之後的改變,讓我更偏向於這極可能不是幻境的猜想。」
他頓了頓,從頭到尾地向寧准敘述了一邊自己的遭遇,雖言簡意賅,但沒有放過任何一個關鍵點和可能存在問題的細節。
寧准聽罷,桃花眼微垂,略有些恍然道:「怪不得你回來之後又朝李二太爺問鬼上身與驅鬼的事。」
「李新棠是李新棠,無論是曾輪換到他體內的陳沛,還是附來的你,都是朋來鎮鎮民眼裡的遊魂,鬼怪,動用驅鬼的法子,必然是能驅除的。若不能,循環也會大概率會重啟,你仍有試錯的機會,只是代價也許會有些大,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黎漸川頷首:「在發現陳沛似乎並不知道三桅船上的循環重置時,我就有點懷疑那並非是徹頭徹尾的幻境。以這個為前提,我在和陳沛的問答里設了些小陷阱,確認他極可能是隱瞞了陳沛本體的情況,是本體故意留下的圈套,也確認,在陳沛碎片眼裡,我的身體是陳沛本體曾輪換到的李新棠的身體,而非我現在的身體。」
「雖然穿著打扮幾乎完全一致,但這可能只是以我的視角看來,上岸後,陳沛碎片對我和汪辛、凱薩琳遍體鱗傷的情況都恍若未見,那不是表演出來的,而是真的沒有看見。」
「不論是真的幻境,還是穿越到了去年的那個時間線,我在沒有針對精神體或靈體的特殊能力和奇異物品的前提下,想離開那具身體,唯一的辦法都只有利用外力把自己驅除出去。」
「我是遊魂,驅鬼的法子正合適。」
「魔盒遊戲不會讓玩家陷入真正的絕境。我沒有忘記過這句話。」黎漸川道,「一線生機,上船前失去玩家記憶成為李二太爺的陳沛,就已經給了。」
「知道那不是我在的那具李新棠身體後,我的打算是試驗一下這個驅鬼離開的法子,在被驅除的時候,及時使用鏡面穿梭,先進入鏡中世界觀察。帶著那具不屬於民國二十二年的身軀無法穿梭回我們的朋來鎮,但作為本就屬於這裡的遊魂,大概率可以。」
「實在不行,就像你說的,再試就是了。」
「失敗沒什麼可怕的,怕的是連失敗的機會都沒有。」
「不過事實就是,我還沒來得及動用鏡面穿梭,就像剛才李二太爺所說的,被驅除的陳沛碎片和那個時空同在那具身體內的陳沛本體都當作遊魂被驅除,沒有歸處,就徹底死亡了。」
「而我還有這具身體作為歸處,就被牽引回來了。」
說著,黎漸川低頭掃了眼自己的腹部:「除了這些,有一點你之前還真說對了,這個新的特殊能力造成的負面效果,灼燒傷,確實是在精神體上,而不是單純的身體上。」
「遊戲內的各種治癒機制沒用,我的自愈能力也拿它沒轍,只能通關結算時清除。」
寧准目光轉動,微涼的手指移動,探進黎漸川的襯衫扣縫:「在我最喜歡的腹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