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給主簿使了個眼色,後者連忙鑽到屏風後,小心問:「常侍大人,您看這樣行嗎?」
蕭冉扶了扶帽子,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主簿不解其意。
「胡大人這是拿我當徇私的小人了。」她說:「放心,我同那趙庭芳沒有什麼私交,我只要求大人秉公辦理。」
「呃…這…」
主簿急得滿頭汗。
林忱在一旁提醒道:「審了半天的案子,原告還一句話都沒說呢。」
主播恍然大悟,趕忙回去附耳稟告。
胡縣官看向趙庭芳,和藹問道:「提告可還有什麼訴求?」
趙庭芳抬起臉。
他好好一張書生面孔,身材也瘦弱,但眼神中卻偏偏含著銳氣與憤恨。
「大人。」他跪下,眼睛卻看著側堂屏風的位置:「馮家四人的一面之詞,避重就輕,矯飾真相。」
胡縣官因為他的不識趣,頭更痛了。
若打他的是旁人,那自己拼著得罪人也要給他一點偏袒,以討後面那位大內常侍的歡心。但這可是馮家,碾死自己就跟碾只螞蟻似的。
蕭常侍一走,自己這位置還要不要坐了。
「行行,那你說說,真相是什麼?」胡縣官喝了口茶。
趙庭芳深叩下去,他似已在心中隱忍了無數的憤恨,怒火灼得他眼睛發亮,將這污糟的衙門生生辟出一道光亮。
「學生,要舉告馮家次子馮敬。」
「科舉舞弊,偷換考卷,虛占功名!」
胡縣官一口茶水差點沒噴出來,簡直懷疑自己年紀大了,耳朵出毛病了。
屏風後,蕭冉盤夠了核桃,把茶杯一撂,開心道:「終於到我上場了。」
第15章 進京
胡縣官從主位上退下來,恭請蕭冉坐上去。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不是他一個小小七品官管得了。
蕭冉戴正官帽,從屏風後出來,笑眯眯地說:「煩請大人將衙門的大門關好,無關人等退出去。今日的事傳出去一句,你我的腦袋可不夠平息天下讀書人的怒火。」
胡縣官冷汗連連,片刻之後,堂內只剩幾個他信得過的心腹。隨著蕭冉而來的錦衣衛也依次入堂,默聲立在兩側。
馮家幾個家丁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當下便成了軟腳蝦,站都站不住。
「好了,再重新說說吧。」蕭冉玩味地點了點桌面,衝著堂下四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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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城外,輕舟畫舫,蓮花池裡。
馮家二公子馮敬宴請自己相熟的兄弟親友,飲酒作樂。
他舉著西域進貢的夜光杯,身邊依偎著的蠻女舞姬,迎接底下人的吹捧與誇讚。
「二公子十年寒窗,今朝一舉中狀元,真是讓我等佩服的緊啊。」
「欸——要我說,狀元算什麼?照我們二公子這勁頭,以後應是文能安天下,馬上定家國!就像當年馮國公那樣。」
馮敬聽到這兒來勁了,一雙細眼眯得縫都找不見。
雖說他家累世為官,但他太爺爺馮國公官位最高,受封最厚,乃是當年跟著太祖皇帝平天下的人,是馮氏人人稱道的英雄。
「謬讚,謬讚了不是。」他嘴上這麼說,那張黑面上卻是容光煥發。隨手撿起手邊的酒盞,扔給方才說吉祥話的人。
一時間,畫舫內外賓主盡歡。
酒過三巡,有人問起:「敬之,你奪魁這樣的大喜事,馮老怎麼也不說給你慶祝慶祝?要是我爹,一定歡喜到天上去了。」
馮敬滿不在乎:「我爹他老人家整天在宮中辦事,甚是辛苦。這馮家呢,還一大家子要他照應,今天這個求官,明天那個圖名。」
他仰在背後的軟榻上吃葡萄,給這麼一船狐朋狗友圍著,半點沒想著給自己父親幫忙。
只看著手邊這酒壺不稱意,想著換一個,一叫馮總管,發現人還沒回來。
「他人呢?」馮敬醺醺然問。
下人附耳道:「還在雲城呢。」
「哦…」他昏沉著腦袋想了一會,只記得自己叫人去料理那樁事…不過那書生叫什麼名字來著,他竟給忘了。
「怎麼,還沒辦妥?」
下人笑道:「想來不會出什麼岔子,雲城到底離京有些距離,下午興許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