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無論刀法如何兇猛變幻,其去勢總會被那直刃阻擋。
少年的身形纖長,防守卻密不透風。他並不冒進,始終嚴防死守在漣娘身邊,杜絕任何一絲偷襲的可能。
張候心思一亂,終於還是出了破綻,他只覺手腕一麻,刀就被挑飛出去。
「你輸了。」少年話說得有些木頭木腦,但腳上已將刀遠遠踢開。
與此同時,封堵的大門被一下撞開,三十多個錦衣衛魚貫而入列成兩行,將人群徹底封鎖。
外面家丁反抗的聲音已消失不見,府中一時寂靜得空無一人。
飛雪忽一下子灌入暖閣。
張候頹然委地,身著黑袍紅裙的蕭冉提著人走進堂來。
「請侯爺交出城防銅符。」
她快步近前來,站到漣娘身邊,身後兩個錦衣衛架著昏迷不醒的張大娘子。
「素聞侯爺與娘子伉儷情深,又只一個獨女,是四十歲上才得的。她們的命,還換不得一枚符節?」
張候似對她的話充耳不聞,只目光陰沉地盯著那兩個錦衣衛,猛地咳了兩聲。
成王敗寇,方才還是春風得意人人吹捧…他看著周圍各有思量的人,只覺得世事真是捉弄人,老天亦薄待他。
「換?」他冷笑著說:「我交了符,你們便能放了我妻女?別放屁了!」
他撐著站起身來,諷刺道:「太后早就看平成這些世家不順眼了。當初遷都到上京,朝廷沒有帶上我們,如今還要對我們趕盡殺絕!」他愴然而笑:「無非是太后的權柄還不夠,還要做皇帝不成?!」
漣娘似乎與高台融為一體,張候的激憤全影響不到她,那身姿巋然不動。
蕭冉藏在繡袍里的指尖顫了顫,她冷冷向張候投去一瞥,道:「侯爺好硬氣。」
她目視錦衣衛,後者立刻架了張大娘子到台前,匕首直指著那纖細易斷的脖頸。
張候向前邁了兩步,立即被人壓住了肩,縛住了手腳。
「我再問一次。」她的眼垂著,語調冰冷:「第一個是你夫人,下一個是你女兒。你不交代,你家四個兄弟總有一個要交代。」
「我女兒呢?」張候尚未存死志,只想著想拖延些時間:「我要先看到我女兒。」
蕭冉呼吸亂了一瞬,但一下刻,她便笑起來:「阿湘冰雪聰明,見血只怕要嚇壞了。若侯爺是在等平城守備軍絕地反擊,那只怕失望了,今日不巧,守城的正是你二弟,不如你猜猜,他此時是不是已經喝的酩酊大醉了?」
張候先是氣急,隨後又消沉下去。
他比誰都了解自己這個弟弟,平城九門只要破其一,敵軍便能沖入城內。此時要符節,不過是為了不費一兵一卒便能收繳整個平城的軍備力量。
張候在風雪中低了頭,只覺得四周圍滿了看熱鬧的人。
算了,雖說總是要死,但至少不必讓妻女死在自己眼前。
「在書房,左邊牆第五步的暗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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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忱斜立在窗邊,看著對面青檐上滴滴答答落著融化的積雪。
昨晚錦衣衛抄了張家,後來又有被堅執銳的軍士沖入了城內。人心惶惶之下,她只聽見院子外面亂了半夜,直到天將破曉,院牆上的錦衣衛才撤走。
她即刻走出後院。然而一進暗巷,便見兩人身帶長刀,態度卻頗為恭敬地請她去驛館。
倒是出乎意料。
林忱本以為,若她今夜能走便是平安,只要即刻買船去上京,這些人也不會揪住她這個小人物不放。但倘如被抓,則淪為階下囚,再睜眼應和張家人一同進詔獄才對。
可她錯了。
屋內裊裊地染著驅潮的薰香,天色才亮,雪止住了,風卻還又硬又冷。
驛館的院門大開著,卻一直無人進出。
直到天空開始染上紅霞,紅日露出薄薄的一個沿,林忱才見門口出現了幾個人。
蕭冉為首,身後跟著青萍、和昨晚那兩個帶刀侍衛。
她裹著披風,面色蒼白,周身仿佛都凝散著揮之不去的血氣。
林忱遠遠見這人把披風解了,衣裳也不換便往樓上來。
不多時,門給推開,來人還未開口,先大大地打了個噴嚏。
林忱往爐里又添了些暖香,然後在席上坐定,靜靜地抬頭看她。
蕭冉搓了搓胳膊,興師問罪的氣勢折消了一半。
她掀開爐蓋,嗅了嗅,道:「師父在這種情境下還能泰然處之…這個年紀這樣的心性,我只見過一個人。」
林忱道:「大人年紀也輕,不也已擔大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