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說著,臉上掩蓋不住興奮的笑意,她繼續扯著嗓子道,「這梁家是大戶人家,又有心與鄰居親近交好,據說今夜不僅能吃酒,還能得些金銀細軟的好彩頭呢。」
「難怪如此熱鬧,」林星說著,眉頭稍皺,語調一沉,自然轉移話題道,「不過,我聽說咱們鎮子不是有邪門事兒嗎?這梁家這般大張旗鼓娶親,就不怕招來那無臉女索了新人的命?」
「什麼?」老婦人眼色一厲,如夏天暴雨驟至般忽地板起臉來,深長的皺紋在她臉上交錯蔓延,那雙渾濁的眼睛死死瞪著林星,竟一下子露出刻薄陰狠的兇相來。
周圍依舊吵鬧,可老婦人的話讓林星聽得清清楚楚,「什麼無臉女邪門事兒?你這小姑娘,看著是人畜無害,怎的說話這般惡毒,不僅詛咒新人,還連帶著詛咒整個小鎮?我見你是外地來的,這回不與你計較,但下次若讓別人聽了這瘋話去,你非得挨嘴巴子不可!」
林星定眼看她,捕捉著老婦人臉上的細微表情,她嘴唇微抖,嘴角下斂,眉尾上沖,的確是真生氣的模樣。
林星並不退縮,而是乘勝追問道,「無臉女專門剝新婦臉皮,挖新郎心臟,但凡小鎮有娶親的喜事,新人必死於非命,迄今為止無一例外,你當真沒聽說過?」
「嗬——」,老婦人舉起手掌就要扇過來,搶到喜紙往回走的方一遲和陸驚洵見此,心臟一驚,紛紛秉著呼吸擁上前。
可林星並不弱,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老婦人瘦得像是只剩一根骨頭的老手,問道,「我說的難道不對嗎?」
「你實在過分!」老婦人力氣不抵林星,幾番掙扎後都沒掙脫開,她生怕是惹上瘋子了,只得斂聲道,「我們小鎮從來沒有什麼無臉女的傳聞,剝皮挖心更是聞所未聞,你這小姑娘,你哪怕不送祝福,你也不該這般詛咒,做人還是積點口德吧。」
老婦人偷偷盯著林星,眼底閃過一抹陰翳,林星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了,便兀地鬆開手。
老婦人一踉蹌,吃痛地揉著自己的手腕,她惡狠狠瞪了林星一眼,卻不敢再出手,只好罵罵咧咧地走了。
陸驚洵懸著的心算是落下了,他深呼一口氣,小聲道,「對NPC動手,危險。」
「下次讓我來。」
林星不接他的話題,她站在原處,見許晴往回走,應當是打聽到了一些事情,於是幾人在人群外會合。
林星先說道,「剛才那老婦人一口咬定小鎮並沒有發生過無臉女殺人這樣的怪事,甚至聞所未聞,且她語氣堅定,不似說謊。」
許晴面露愁容,緊接著說道,「我這邊也一樣,剛才問了兩個孩童,他們都說,家裡人並沒有要求他們戴過什麼遮面紗,如果雲織所言是真的,他們總不會冒著生命危險,提前串好口供就為了誆騙我們。」
許晴說著,又嘆氣道,「這豈不是又繞回了矛盾的地方,且越來越矛盾了。」
陸驚洵若有所思,方一遲摸著下巴作思考狀,「一個說有無臉女殺人,一群說聞所未聞,其實,你們有沒有想過,這兩種情況是能同時存在的,過去沒有發生,不代表現在沒有發生。」
畢竟這裡是副本世界,出現什麼情況都不會稀奇。
陸驚洵和林星思索片刻,腦中思緒不斷重疊,就像一條條散亂的線慢慢理清,最後形成一張清晰的線索網。
兩人頓時恍然大悟,面上皆露出淡淡的笑意,林星感嘆道,「一語驚醒夢中人,方一遲,你很厲害。」
方一遲頗為驚訝,他羞澀笑了一下,撓撓頭道,「我這也是瞎猜的,跟在洵哥身邊,瞎猜的本事能學到他的二三分,還是夕姐厲害,我一句話你就明白了。」
陸驚洵暗暗咬牙切齒,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什麼瞎猜,那是合理的推測好吧。」
方一遲「嘿嘿」笑兩聲,站在旁邊的許晴掉線了,她弱弱舉了舉手,「我好像沒懂。」
林星說,「方一遲的意思是,雲織和老婦人說的都是真的,只不過,雲織說的無臉女殺人,在老婦人現在所處的這個時間線尚未發生。」
許晴眼睛一亮,進一步推斷道,「也就是說,雲織能預知未來,無臉女殺人是未來會發生的事?」
「還有一種可能。」林星稍稍側身,往他們來時的方向看去,眼前是一條四通八達的街道,在街道的左側有個巷子口,雲織坊就在巷子裡。
這一刻,世界仿佛靜止了,吹拂而來的風,翩翩起舞的女子的裙擺,走來走去的行人,甚至所有的NPC,仿佛都被摁下了暫停鍵。
林星深沉地望著那巷子口,說道,「還有一種可能,是這裡存在兩個時空。」
一個時空,是他們腳下這條街、這片人來人往的寬闊的區域,在這個時空,時間線停留在雲織口中的去年夏天,也就是第一樁無臉女殺人事件之前。
而另一個時空,是那個半廢棄了的雲織坊,在那個時空,時間線才是現在進行時。
也就是說,當他們踏出雲織坊的門口,走出那條短短的巷子,他們就已經回到了一年前的小鎮。
這也解釋了為什麼方一遲覺得剛進來時看到的小鎮與現在看到的不一樣,當雲織說出小鎮的這件詭事,時間回溯到過去,而他們,是穿越時間去了解真相的人。
難道雲織是無臉女殺人事件中的受害者,所以她將他們送回一年前的小鎮去調查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