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依向後退了一步,臉色變得蒼白。她看著他的目光鎖定在橋的那邊,眼中仿佛再也容不下其他的東西。也許他都沒有意識到他剛才鬆開了摟著她的手,更不會想起他剛才正準備做什麼,當安娜出現的時候,他的世界就變了樣子。
冬天的風灌進了她的衣領, 她感到這樣冷,忽然覺得自己今天不應該出門。
不出門就不會遇到凱特,更不會被米蘭斯……撞見這一幕。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也朝那邊投去,卻正好與米蘭斯收回的目光擦過。
複雜而異樣的情愫在空氣中短暫地碰撞一瞬,卻縈繞在蘿依的心中不散。
她看到他側過臉龐,好像在對安娜說些什麼。上午燦爛的陽光從他身後的方向照射過來,為他的輪廓鍍上了一層淺薄的暖澤,也讓她的視野有些模糊。
她看不清他的神態,更不知道他說了些什麼。
她所能感到的是一種熟悉的,讓她身上發冷的氣息——從她身邊傳來。
「主人,我們離開這裡吧。」蘿依語氣輕柔地低聲說道,「不要被米蘭斯伯爵發現了。」
「安娜如果想告訴他的話,」凱特冷冷地說道,語氣沒有什麼波動,「他就已經發現了。」
是啊,安娜和他有同源魔法,無論他偽裝成什麼樣子都能感應到他,正如米蘭斯和她一樣。
蘿依不說話了,她覺得他們四個人之間的關係好像已步入了一種無法解釋的境地,明知道前方也許是深淵,卻不願意回頭。
但是他的回答讓她因為他的示好而生起的一點動搖完全泯滅了。
就在這時,他們看見安娜和米蘭斯朝另一個方向離開了,漸行漸遠,逐漸隱沒在來往的人群中。
凱特一直看著安娜的背影,仿佛在思索什麼。
蘿依忽然覺得沒什麼意思。她待在他的身邊,卻像一個不可能走入他世界裡的寵物,只能安靜地陪著主人,作為他偶爾排遣寂寞的工具。
「快要舉辦婚禮了,」她說道,故意找了這個作為藉口,「最近在城堡里的工作有些忙,我可能得先回去了。」
凱特顯然不喜歡聽到婚禮這個詞,但他問道:「那麼你知道他們剛才是在做什麼嗎?」
「去取婚戒。」蘿依說道。
「那麼我們也去看看。」他用一種不容拒絕的語氣說道,「不會太久,過一會兒再回去吧。」
他牽著她的手向婚戒店鋪走去,她沉默地跟在他身後。
她的心情很複雜,好像有一種報復的快感,又好像感覺到一點悲涼的溫馨。
她也確實想見識一下婚戒是什麼樣子的,魔域裡結婚沒有交換戒指的習慣,也不用走進教堂宣誓,那是人類才有的虛偽,或者說浪漫。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她有些嚮往。
——
安娜的心臟怦怦直跳,神思恍惚,甚至都忘記自己正在哪條街道上走路了。
她害怕米蘭斯看出她的異常,一直低著頭,絲毫沒有注意到這種擔憂是毫無必要的——他的心也正在被那件事情牽引,根本無暇關注其他的東西。
他們走了很久,安娜才在這漫長的安靜中找回神智,卻發現他們即將走出商業區。
「這裡好像沒有飯店。」她停下腳步,有些尷尬地說道,才忽然意識到米蘭斯剛才安靜得有些反常。
米蘭斯聽到她的話,才抬頭看了一下路標說道:「這附近確實沒有什麼了,如果您不願意走回頭路的話,我們可以提前回去。」
「噢……好的。」安娜恍惚地說道。這段時間他們默契地在眾人面前展示出感情好的一面,當避開眾人的視線時,面對米蘭斯對待朋友或合作夥伴的態度,她反而感到不適應和不自在了。
只希望婚禮能夠圓滿地如期進行吧。安娜疲憊地想到,她經受不了任何意外和挫折了。
凱特的出現讓她變得慌張,預言中灰暗的畫面又浮現在她的腦海,可是靜下心來之後,她相信沒有人能夠破壞婚禮。
與她走進婚禮殿堂的是米蘭斯伯爵,沒有人能從他的保護下搶走她。
他們於是回到了神使莊園的城堡,瑪麗見到他們回來有些驚奇,但還是立刻奉上了豐盛的午餐。城堡中的管理井井有條,不會存在因主人外出突然回來而導致的菜品供應不及時。
吃過飯後,他們各自回到房間。神使莊園的營養醫生按照慣例給安娜做了檢查,並且給出了未來一周的食譜建議。
安娜目送著醫生走遠,呆呆出神,她忽然不明白自為什麼自己會把一切弄成如今的樣子?
她背叛了本該幸福的婚姻,卻又回到了這段婚姻中,面對被自己搞砸的一切;她那遭受牢獄之災的家族前途未卜,謎團包圍著安佐倫家族的命運;而她又在光明城看見了和蘿依在一起的凱特,她曾經打算背棄一切選擇的愛人。
生活為何如此苦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