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在邵家寶身前,口中發出不成調的哀嚎。
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這是她懂事後,第一次哭。
之後的幾天,邵溪美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一動不動,也不出門。
像一具游屍一樣,魂魄好像已經隨著邵家寶下了葬。
邵東的雙腿廢了,幾天後是坐著輪椅被人推回來的。
他回來的那天,邵溪美主動打開了房門。
明明才過去幾日,但她卻瘦了一大圈。
本來圓潤嬌俏的臉瘦了脫了相。
下巴尖利,雙頰凹陷,面色白的像常年不見光,眼下的青黑卻異常明顯。
她推開邵東的房門時,目光直勾勾的盯著,讓邵東剛想發出的火氣如煙消雲散般消失不見。
邵東不知為何,他有些怕這樣的邵溪美。
邵溪美開口,聲音像年久失修的木門忽然被人推開。
滯澀又沙啞。
「你腿廢了?」
邵溪美問道。
邵東心中的暴戾翻騰,目光落在腿上,咬牙忍耐,「還不是拜你那個好弟弟所賜!你說他是不是昏了頭,我是他老子,不是他仇人,他……」
邵溪美打斷他,「我要你手裡所有資源,我要接手你的勢力。」
邵東呆住,直視她片刻後緩慢的點了點頭。
「好,但你得繼續給我找生子的偏方,給我找最好的大夫,不計金錢,不計代價。」
「成交。」
邵溪美片刻遲疑都沒有,利落的應了聲。
她答應。
她當然答應。
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邵東從前是沒打算栽培邵溪美的。
他的關係,他的資源,自然要兒子繼承。
只是如今邵家寶死了,下一個兒子現在還沒有影呢。
為了邵家的權勢不旁落,他只能先扶持邵溪美再說。
警署最近查抄煙土的事鬧得很大。
邵家的利益也受了影響。
但邵東雖然腿瘸了,卻野心不消。
「今日是年三十,你現在給葉棋鴻打電話,讓他來接你去葉家,你們已經成婚了,你只有把葉家的船隊收為己用,讓源源不斷的煙土為我們創造大筆的財富,我們邵家,才能在此難中屹立不倒,明白了嗎?」
邵溪美一開始就知道父親讓自己嫁進葉家,是打的葉家船隊的主意。
她也猜到了她父親要做什麼。
除了煙土和軍火,沒什麼值得這般大費周折。
但這一瞬間,不知道想到什麼,她還是沉默了一下。
「好。」
沉默後,她這樣答道。
葉棋鴻前兩日給她打過電話,也來見過她。
只是邵溪美沒接電話也沒開門,他也就沒再來過。
今日葉棋鴻忽然收到讓他去接人的消息,不知怎的,他心裡並不情願。
可能是因為他們婚禮那日的慘狀。
也可能是因為蕭蝶最近大放異彩,暗中接手了報社和銀行,又把蕭家曾經被侵吞的家產要了回去,一舉成為桐城最有名望最有權勢的名媛。
當然,也有可能是某種預感。
但葉棋鴻此刻卻並不知情。
葉啟和王柳看得出他的不情願,勸道:「暫時忍一忍,邵東如今廢了腿,但權勢和地位還在,就算你真不想和邵溪美過了,也得等你老丈人把好處給了你再說。」
不光邵溪美盯上了邵東手裡的勢力和關係網,葉家也盯著呢。
邵家唯一的兒子死了,好處可不就得讓女婿得了,也不能便宜了外人不是。
他們一說,葉棋鴻就滿臉不願,「爸,媽,你們說什麼呢?我怎麼能趁人之危,做這種事?」
王柳恨鐵不成鋼的拍了下他的肩膀,「什麼叫趁人之危?邵東在桐城經營這麼多年,如今卻斷腿又斷後,你替他把衣缽接過來,不正是解了他的難題?大不了以後你多照顧照顧邵溪美就是了,要不憑著她一介女流,在這亂世還不是被人欺負死?」
「對,你娘說的對,權利在你手上,你還能善待邵家人,但如果在別人手上,可就說不準嘍。」
葉棋鴻聽了他們的解釋,臉色緩和了不少。
再想到如今蕭蝶的風光,他內心更是動搖。
「那我……晚上和溪美好好聊聊。」
「好好,你們好好聊,好好說,去你們的新房子裡說,只有你們兩個,孤男寡女新婚燕爾,什麼都好談的!」
葉啟興奮的去給他挑拿給邵家的禮物,王柳去命人打包葉棋鴻的行李。
通通裝上車,讓葉棋鴻趕緊去和邵溪美過二人世界。
葉棋鴻路上打了不少腹稿。
他應該先關心一下邵溪美的身體,再關心下她的情緒。
但實際上,上了車,兩個人之間仿佛隔了條河,一句話都說不出。
車駛向位於月行河的新房,邵溪美說了見面後的第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