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小被燒壞了腦袋,長得又太過漂亮。
後來,我的擔心還是落在了實處。
那日傳來消息,我家裡起了火。
我翻過大山,踉蹌著回去,卻只看見了四具殘破的屍體。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知道該哭家人的死,還是該笑妹妹不在其中。
我好像是更想笑的。
只是咧開嘴角,我好像忘了笑是什麼樣的。
回了婆家,我想請夫君幫我尋尋妹妹。
夫君喝了酒,聽我提起妹妹笑的很醜。
「找你妹妹行,找來了,就和你一起伺候我吧,畢竟你妹妹可比你漂亮多了!哈哈哈哈哈!」
那是我第一次對他動手。
以往不管他怎麼打我,我都只是忍著。
因為我知道,如果我還手,我會被打的更慘。
這次也證實了,我確實被打的很慘。
頭上的血咕咚咕咚的冒,我還以為我會死呢。
死亡好像也沒什麼值得害怕的。
但我還是挺了過來。
我繼續如同爛泥一灘的活著,任家裡的誰都能踩我一腳,再道一句髒。
我不知道這樣的日子要到哪天結束。
但聽人說,自殺是最大的罪孽,來生會吃苦頭。
我不想吃苦頭,甚至不想有來生。
還記得那日。
家裡養的母雞不知道怎麼死了。
全家上下都說是我給養死的。
公爹陰沉著臉一言不發。
婆婆在一旁煽風點火。
相公扯著我的頭髮把我摔在地上。
沒出嫁的小姑子坐在板凳上嗑著瓜子看熱鬧。
三歲的女兒嚇得大哭,直接被婆婆扔進了屋裡,鎖上了門。
吳二一腳一腳踹在我身上。
真疼啊,這次可以死了嗎?
可婆婆的叫好聲和小姑子的嬉笑聲依舊能傳進我的耳朵。
還有我女兒撕心裂肺的啼哭聲。
我還聽見公爹說:「別打死了,地里的莊稼還得收呢。」
原來還是死不了啊。
一種說不清的情緒從我的體內蔓延,我看天地萬物仿佛都成了灰色。
後來我才知道,那種情緒叫絕望。
我以為我這輩子都將如此。
院外卻傳來馬蹄踏在地上的紛雜聲。
院門被踹開,我看見妹妹從馬車上急步而下。
而她身後跟著的,是無數身披金甲的兵士。
他們被她統領,以保護之勢簇擁著她。
隨著她快步進了院子,不大的小院瞬間被那些兵士填滿。
殘破的泥土牆也仿佛被照亮。
我以為我已經死了。
卻聽見有人叫她,太后娘娘……
年紀尚輕的先帝於五日前駕崩,繼位的是剛剛八個月大的新帝。
這樣的消息即使是我也聽聞了。
我還聽村口的窮秀才說起過太后娘娘。
他穿著舊到看不出顏色的破布衣衫,叉著腰挺著瘦骨嶙峋的胸膛的道:「女子登朝堂,必有禍端!什麼太后娘娘,分明是野心昭昭的禍國妖姬!」
他仗著天高皇帝遠,喝了酒說話一向膽大,我們這些人也就是聽著笑笑。
我只是做夢都沒想到太后娘娘,就是我那失蹤了兩年的妹妹。
我被她扶起,我看見了她眼底的怒氣,我聽見了她語氣冰涼的吐出一個字。
「殺。」
話音落地,她已經扶著我轉身離開。
身後是驚懼的求饒聲和抽刀的摩擦聲。
我還是扭過了頭,我看見那個主宰我生死的男人被踩在泥地里。
他哭嚎著求饒,眼淚糊了滿臉。
刀光閃過,血色噴濺。
他們一家四口堆在一起,再沒有一點聲音。
以那血色為開端,我好像看見眼中失去的色彩,一點點恢復了回來。
天地間重新奼紫嫣紅,萬里晴空。
我不知道妹妹是怎麼進的宮,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治好了痴傻之症。
我只知道,她救了我和女兒。
華麗舒適的馬車駛過村頭,我看見那個總是前日還高談闊論的窮秀才匍匐在地上,好像要把臉扎進泥里。
察覺我在看他,他雙股顫顫,一道水痕濕了自己的褲子。
我不再看他,和妹妹回了皇宮。
皇宮真美啊。
景色美,人長得也美。
那些先皇的嬪妃們,各個美的像花似的。
只是每日天還沒亮,她們就都跪到了妹妹的寢宮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