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捉住的,只有安香一個。」
「是。」
宮娥提著燈在前,朱瑁和馬之問到文德殿的時候,楊令佩也到了。
安香被幾個御林軍摁住,五花大綁,捆起來了。
楊令佩跪在朱瑁面前,道:「陛下,臣妾奉旨掌後宮事,竟不承想,出這麼大的亂子。臣妾失職,臣妾請罪。」
朱瑁淡淡道:「你懷有身孕,不宜久跪,起來吧。」
馬之問取過檀木盒,將遺詔打開——
上面提及梅川名字的部分,竟然全都用墨水塗抹了。
馬之問道:「陛下,遺詔被人動過手腳。」
安香聽到這句話,掙扎著搖頭道:「不是我,不是我,我還沒有來得及……」
朱瑁看了她一眼。
御林軍統領因恐擔失職之責,忙道:「宮中防衛森嚴,便是一隻鳥,也插翅難飛。侍衛們進殿,只捉得你一人,不是你,又會是誰?明日陛下要公示後位人選,你今夜便來損壞遺詔,意圖阻擋陛下立後,其心可誅!」
楊令佩斟酌道:「陛下,立後是家事,也是國事。此女損壞先帝遺詔,意欲何為?陛下切莫姑息,務必查出背後之人。」
背後之人。
宮中誰不知道安香與梅醫官親近。背後之人,除了梅醫官,還有誰?
宮人們竊竊私語。
「想不到梅醫官素日裡那般平和之人,竟膽大包天,想染指後位。」
「殊不知,皇后乃一國之母,不僅是後宮的主子,更牽動前朝。一個無根無基的女子,焉能肖想?」
朱瑁沉吟道:「將她押入天牢。」
「是!」
而此時,梅川還在醫官署沉睡著。
對於安香今夜之行,她一無所知。
安香晚間在她的茶盞里,放了一味安眠的藥材。
待她醒來時,外頭已經亂成一片。
窗邊,放著一張紙條。
是安香的字跡。
「梅妮,我想讓你好好兒的,嫁給自己歡喜的人。」
安香怕殿前遺詔公開,再無迴旋的餘地,她一腔孤勇,要幫梅妮。
她不願梅妮受委屈。
梅川眼圈兒一紅,走出門。
不過是一夜的時間,宮裡的人看她的眼神已經全然不同了。
她從一個身負絕技的醫官,御前的紅人兒,變成一個野心勃勃、圖謀不軌的女子。
金鑾殿。
昨夜文德殿之禍,群臣已盡知。
攤在龍書案上的,是那被墨水損壞的遺詔。
禮部尚書道:「陛下,正因您遲遲不立中宮,讓宵小之輩以為有可乘之機,方才招致今日之禍。老臣還是那句話,一日不立中宮,則一日人心不穩。」
御史大夫道:「陛下,先帝遺詔,是何等的神聖。塗抹遺詔之人,與欺君無異,當誅九族啊。」
京兆府尹道:「陛下,雖遺詔被損,但依臣來看,上頭寫的人選,八成是德妃娘娘。德妃娘娘,秀毓名門,出身高貴,先帝在世時,將其指配與陛下。從東宮起,便陪伴在陛下身邊。更何況,德妃娘娘如今懷有龍脈,功在社稷。立為中宮,當之無愧。」
朱瑁道:「愛卿,若那遺詔上所寫之人,不是德妃呢?」
此言一出,大臣們面面相覷。
京兆府尹道:「不是德妃娘娘,會是誰?先帝英明神武,為陛下所選之中宮,必是德才兼備之女子。」
言官們齊齊下跪道:「茲事體大,望陛下公允。」
這一刻,朱瑁仿佛覺得金鑾殿上有烈火在焚燒。
他左右為難。
楊家志在後位。
他登基未久,且如今國有戰事,人心需要安定,他需要楊家的支持。
他亦不能得罪這些朝中的老臣。
遺詔已被損壞,無憑無據。他這時,若說出父皇所選之人是梅川,勢必會讓梅川成為眾矢之的。
也會讓自己,孤立無援。
他沉默良久。
金鑾殿上似乎凝固了一般。
眾人等著他給出一個答案。
遺詔被塗抹,說明,對後位虎視眈眈之人,已經看到上面所寫梅川的名字了。為了不留後患。恐怕,接下來,梅川的性命難保。
如何,才能兩全呢?
他扶額道:「朕今日神思倦怠,卿等退朝,改日再議。」
大臣們不情不願地跪安退下。
有幾名言官,站立在大殿上,不肯走,一再重申,陛下需嚴懲損壞遺詔之人,以儆效尤。如此,朝綱才能有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