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很慢,溫吞水似的。跟梅川此前在軍營里見到的那些人截然不同。
梅川搖頭,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道:「我就是好奇。」
玄衣男人微笑:「好奇什麼?」
這女子未向他行禮。
梅川道:「你來之前,我一直在猜測這宅子主人的身份。」
「哦?現在猜到了嗎?」
「你先告訴我,這裡是不是大梁的京城?」
「是。」
「我無根無基,一個尋常的小女子,何值得貴人花此心思?你是為著苻妄欽吧?」
玄衣男子仰頭笑了笑,他瞧了一眼桌上被梅川吃空的碗碟,又瞧了一眼梅川那雙劍一般眉,道:「姑娘果然是豪爽直白之人。怪不得冷麵苻將軍對你另眼相看。」
梅川想起苻妄欽臨走時跟她說的話,「聖上對我頗多猜忌,明里暗裡,不知派了多少人監視我」。
眼前這個玄衣男子為何知道苻妄欽對她另眼相看?莫非,他也有耳目在軍營嗎?
玄衣男子好似一眼看透了梅川的心中所想。
他道:「姑娘稍安,放心在府邸住著,缺什麼少什麼,只管喚一聲。明日,你便會見到苻將軍。」
說完,他便走了。
門復又關上。
梅川喊道:「喂!喂!喂!」
男人卻已漸漸地走遠。
梅川在屋內百無聊賴地翻著書。
她發現書架上的許多書都是稀世孤本。
忽地,她聽到屋頂的瓦片有動靜。
她抬頭。
欣喜地看到安香。
安香也看到了梅川,小心翼翼地掀開幾片瓦,纖細的身子從屋頂鑽進來,縱身跳下。
她手裡還舉著梅川看上的那枚菱花鏡。
梅川握住安香的手。
轉而,她發現安香的腳上全是血泡。
她從懷裡摸出藥來。
大軍拔營之時,苻妄欽問她要什麼,她向軍醫們討了些藥。
果然,這麼快便用上了。
梅川細細為安香上了藥,又從裙擺上撕下一塊緞子,將雙足包好。
安香道:「這裡是太子在京中的別院。」
她曾是大齊培養出來的細作,對大梁朝中、京中、軍中的許多事,知道得甚為清楚。
梅川點點頭。
她猜到是大梁京中某個要緊的達官貴人。原來,是太子。
在陷阱中的時候,苻妄欽曾篤定地說她是太子的人。沒想到,鬼使神差,她真的進了太子的府邸。
梅川與安香在屋內待著。
外頭靜悄悄的。
每隔數個時辰,便有人送些吃的來。
來人的時候,梅川便讓安香躺在榻上,她將帷帳放下。
次日晚。
梅川在屋內依稀聽到琵琶樂曲。
那四個替她梳妝的丫頭又來了。
為首的那個丫頭躬身道:「姑娘請——」
梅川想了想,跟在她們身後。
前廳正在宴飲。
絲竹管弦陣陣。
遠遠便聽見太子的聲音。
「苻兄,今日你肯撥冗至此,本王不勝歡欣。這些女子,乃本王從各地尋來的絕色。專以犒勞此次得勝還朝的將士們。苻兄你先挑——」
一群粉雕玉琢的女子依次走入前廳。
苻妄欽低頭飲酒,不作聲。
太子笑道:「怎麼,苻兄不滿意嗎?」
他一揮手,那些女子便挨個兒坐在了其他將士的懷裡,舉杯敬酒,溫香軟玉。
太子拍了拍手,丫頭們帶著梅川邁入廳內。
苻妄欽抬頭,滿臉錯愕。
太子笑得意味深長:「苻兄,這個怎麼樣?」
苻妄欽尚未開口,太子道:「若不滿意,便賞與錢總兵吧——」
「這個,我要。」苻妄欽將杯中酒飲盡,緩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