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小、香甜的氣味不住地從這個人身上流淌出來,但......有一股更強大的氣息裹住了這個味道。
這味道讓它們感到威脅和恐懼,進食的欲./望和本能的恐懼交織,江矜月甚至看到一隻食屍鬼不自覺磨起了牙,垂涎地淌落著口水,但它的腳步卻又在遲疑地後退。
也許病中的江矜月給人的感覺太虛弱了,也許,是它們實在是太餓了。
在短暫的對峙後,本能終於戰勝了另一本能,幾隻食屍鬼放下了口中的人類,朝著江矜月緩慢而窺探地走來。
江矜月一邊後退,一邊呼喚女孩:「小花?」
她的目光全在那蜷縮著的一團血色里,見到小花的身體顫抖了一下,咬緊牙關也不敢發出聲音,只能默不作聲地流眼淚,她才鬆了口氣——還活著就好。
「小花你先——唔......!」
一隻食屍鬼猛然地撲了上來,它甚至開始四肢著地,像是貪婪的鬣狗一樣橫撲直撞。
江矜月只來得及豎起刀刃,九霄劍替她擋下了尖銳的牙齒,卻無法抵擋那龐大的衝擊力,江矜月只感覺渾身都像是要被撞散架了一樣疼,她側過臉,能感覺到自己渾身都在發燙,骨頭深處都在顫抖,卻還是雙手用力地握住劍柄,將食屍鬼壓了回去。
「呼...」江矜月咬著牙,「上樓......去我家...!」
她沒再聽見聲音,因為越來越多的食屍鬼圍了上來,似乎是發現了那道危險氣息的主人並不在這裡,而面前的這個人,只是一個虛弱又無力的人類而已。
視線被遮擋,氣息被掩蓋,只剩下殷紅色的血,像河流一樣從被圍得水泄不通的腳下流出。
江矜月咬牙揮劍,卻還是阻止不了它們逐漸縮小的包圍圈。
粘膩冰涼的血液濕透了她手心,九霄劍在她的掌中發燙、振顫,它的重量幾經變化,最後還是維持在了輕飄飄地手中劍的份量,江矜月沒力氣了,連揮劍都有些困難。
她支著劍,垂頭喘息,身體細微地顫抖。
地面上全是堆疊的食屍鬼的屍體,但它們卻絲毫不感到膽怯,或者說,對於江矜月的垂涎已經超過了本能的恐懼,它們只想撕咬,靠近她,吞吃她溫暖的血肉——她那麼香,一定會很補的。
「呃......唔!」
眼前是透支過度的模糊,江矜月只感到肩膀一陣被咬穿的刺痛,整個人都被撲得向後倒去。
她抬起手,用最後的力氣將劍身刺入,蒼白的手指幾次用力抓握,卻還是連將九霄劍拔出來都做不到了。
咬住她肩膀的那隻食屍鬼很快就被其他食屍鬼扒開,它們沒管那死在面前的同類,只是狼狽又饑渴地圍上來,試圖啃食她的身體。
疼......
江矜月身子弱,從小都活得小心翼翼,其實已經記不得有多少年沒有受過傷了。被新書頁割一下都能痛得咬唇的體質,被這樣似人非人的怪物們抓著,每一個都垂涎地想要撕咬一口,恐懼的感覺甚至減弱了她的疼痛,江矜月倒抽著冷氣,顫抖的手摳著粗糙地面。
她的腦袋一片空白,指尖冷得幾乎要失去知覺。
疼痛如期而至。
「嗚呃——」江矜月身體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她就像是被丟到一池饑渴的肉食魚類之間的餌料,食屍鬼蒼白冰涼的身體拱著
她,疼痛讓她下意識想要縮緊身體,但卻又一次次地被捕食者攤開肚腹,無力掙扎。
過了很久,她才感覺到臉上冰涼地落下了什麼東西。
是水。
她沒流淚,血液也不是冰涼的,所以應該是下雨了。
黑壓壓的雲叢間傳來震耳欲聾的雷光,鋪天蓋地的風沒有帶來一絲清涼,反而裹挾著濃重的血腥味,一種大廈將傾風雨欲來的壓抑讓人忍不住地想吐。
暴雨落下,像是傾盆而泄的洪水,頃刻間洗刷過地面上的髒污。
江矜月栽了個跟頭,瞬間就被壓倒淹沒在蠢蠢欲動的怪物之間。呼吸聲被夾在雨里,有一下沒一下地喘氣,江矜月在掙扎偏頭時看到在暴雨中佇立的九霄劍。
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她想到曾經這把劍在她手中所向披靡的時候。
那麼久遠的時光,它仍舊鋒利,雪白,莊嚴而殘酷,這是她養出來的劍,誕生於邪神的身體裡,卻在被她的靈氣揮動著。它仍然無往不利,然而它的主人......已支撐不起它本身了。
江矜月又想到九霄的本體,她的邪神。
所有人都在告訴她,不要相信邪神,她卻真的相信祂有可能會變好,一點點好也可以,喜歡使壞也可以,只要不過分越過底線,她就能包容邪神的本性。
別人說祂是壞的,是殘酷的,是兇惡可怖的非人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