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謂聲淚俱下。
「國舅,」帝王嘆息,「在國舅心中,朕便是這般是非不分麼?」
「臣惶恐!」裴群趕緊抬頭,「陛下為難,微臣亦是明白。如今北狄虎視眈眈,南戎兵力強盛,我大桓雖是有一戰之力,但陛下仁慈,不願以戰止戈。可之瑤……之瑤她……這份公道若是不還於她,臣……臣又怎配為人父哪!」
話已是說不全,侯爺又是重重一個頭嗑下。
他久久沒起身,帝王親自去扶。
「國舅之心,朕明白,曾幾何時,國舅乃是我大桓最年輕的國舅爺,哪裡有這般白髮。」說著,帝王似是感懷,「南戎王的提親,朕會再考慮。」
卻是隻字不提公道。
「陛下。」裴群看住他。
帝王也看他,君臣一眼,已知結局。
嚴之瑤此番尚且沒有實質的傷害,而大桓又怎可與南戎直接撕破臉。
幾乎是瞬間,侯爺眼中已是悲愴。
帝王亦是動容,他轉首道:「今日,侯府欺君在先,念其事出有因,朕不再追究。至於嚴之瑤的婚事,朕答應,今後全由侯府做主。」
身後人未曾謝恩接旨,帝王也沒回頭,卻是換了稱呼:「侯爺,今日之事,倘若你偏是要個公道,便是給那孩子最後的體面,也沒有了。」
片刻,身後終是拜下:「微臣,謝恩。」
「退下吧。」
「微臣告退。」
全程,邵廷啟低頭在旁。
終於,帝王回身:「太子,你也起吧。」
「兒臣謝過父皇。」
「那太醫,待會你著人護著,免出意外。」
邵廷啟抬首:「父皇不打算問話?」
「該問的,國舅方才不是已經問了?」帝王坐下,「你母后也沒有什麼別的心思,無非是想替朕分憂。」
邵廷啟沉默片刻才道:「父皇原是想要答應南戎王的提親?」
「罷了,」帝王擺手,一掀眼,卻是笑了,「太子可是有話要說?」
邵廷啟便復又跪下:「回父皇,兒臣有話,可……」
「你是太子,做什麼唯唯諾諾,說!」
「是!父皇,兒臣在想,方才侯爺提到的一點。今歲北狄春汛嚴重,收成必然是個問題,近來兒臣重新理事,發現已有在邊界滋事之行,如今尚且暖和,待到了冬日,北狄內部無法保證溫飽,必會想從我大桓獲取,屆時北地兵力必要加強。可這倪將軍年事已高,早已有卸甲歸田之心,南戎這邊又不能算是安穩,西蠻雖是安穩,也因天塹之隔。如今父皇之所以被這和親之事所累,究其根本,其實還是大桓將才青黃不接。」
帝王端起了茶水,他吹了茶葉:「繼續。」
「父皇,此前與南戎一戰,大桓損失良將,是時候要培養新人了。」邵廷啟道,「以戰止戈不是長久之計,可如今嚴家軍尚且可以對峙,往後呢?所謂以和為貴,仍需有兵強力壯為後盾,否則,只是空談。」
啪!
茶盞剁地,太子收聲。
不知帝王在想什麼,又是半晌,中年人才復問:「所以,太子覺得,朝中何人還可為將?」
「兒臣不知,父皇可以著人舉薦。」
聽聞此言,帝王眯了眼,他沉默了一會,終於道:「你起來說話。」
「是。」
「朕聽聞,裴家小子,成日裡沒個正形,也不願意在國子監聽學。此前因為他與人打架,這才被送到了倪將軍那裡。」
「聽說過,」太子道,「好像是打架驚馬,卻傷及無辜,叫那左家大公子受傷落了腿疾,左相雖是顧及皇家顏面不再追究,到底兩家還是生分了。」
「是啊,朕看以前,裴家小子與那左家的還常在一塊兒,」帝王問道,「這般人,你覺得如何?」
「兒臣覺得,有勇卻無謀,」太子道,「父皇是想考慮他?」
「倪將軍倒是與你想得不同,對這小子還讚不絕口呢。」
「是兒臣淺薄了。」
「朕今日也算是虧欠了裴家,明日,你去宣旨。」
邵廷啟看上:「父皇的意思是?」
「倪將軍也就這一個徒弟,趁著老東西還沒全然退下,好生帶帶。」
鳳知鶴在殿外等了許久,卻是等出了一個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只是與他道:「夜深了,本宮送送太醫。」
他沒明白過來,只能抬腳跟上。
這一夜,承安侯府里的人都沒好睡下。
等到裴群進了門,大家才重新坐到了一起。
蔣氏嘆息:「委屈了之瑤。」
裴群也嘆息。
嚴之瑤卻是已經想通,她並不覺得委屈:「義父,義母,你們已經為之瑤做得夠多了,往後之瑤婚事,全憑義父義母做主。」
「苦了你了。」
嚴之瑤搖頭,苦從何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