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貼心
嘉萊六七歲的年紀,沈岩對她說過最多的一句便是,「咱們萊萊以後一定要好好學習,長大後為桃花村做貢獻。」
嘉萊會笑著說好。
沈岩又會問她,「那萊萊大學畢業以後還願意回桃花村嗎?」
城市機會多,村里許多大學生畢業後大多留在城裡謀生。
長大後,故土和人生貌似是一對矛盾體。
一面是鄉愁,一面是前程,如何抉擇?
進退兩難。
她那時不懂,只知這裡有爸爸,有白澤,還有露霜,她的朋友和家人都在這兒,她不回桃花村還能去哪?
白川的茶園是桃花村面積最大的一塊茶園地,春天萬物復甦,也是茶樹吐露新芽的時候。
然而,採茶也是門技術活。
還記得嘉萊第一次採茶時,白川教他們識別茶葉的嫩度,只有嫩茶才能制出高品質的茶葉。他拇指和食指捏住茶葉的莖部,輕輕向上一提,便摘下一撮鮮綠的茶芽。
過程看似簡單,其實最考驗耐心和細心。
白澤腦子聰明,學什麼東西很快,執行力也高。
同樣的時間,他一個人采的茶葉比嘉萊和露霜加起來的都多,但人工採茶總歸不如機器採得快,有時忙碌一下午也只能摘滿一簍。
那時每家都會有一輛三輪腳踏車,采完茶,白澤騎車載著她和露霜到山下的加工廠炒茶。
他們路過一片片茶園地,每個人都在彎腰忙碌著。
太陽西落,明霞的餘光染紅半邊天,夕陽西下前的那一個光景落在少男少女的肩上,他們三個約好要當一輩子的好朋友。
……
這片茶園地陪伴了嘉萊整個童年。
茶葉四季長青,望著這漫山遍野的青翠欲滴,嘉萊恍然間忘記了寒冷,以為身在春天。
其實,冬天的茶樹會比春天更加翠綠。
休眠期茶樹停止生長,也沒有芽尖,它們頂著酷寒度過一個漫長的潛伏期,在這個過程中沉澱,積蓄,像所有植物一樣等待喚醒磅礴的生長力量。
白澤將車子停在山底,三人徒步上山。
上坡時,嘉萊體力不支,步調逐漸緩下來。
白澤低頭問她,「走不動了?」
嘉萊稍喘,「有點累。」
白澤哼一聲,「瞧你這點出息,沈嘉萊,你怎麼還是和以前一樣?」
他沒忘記,高中體測時,嘉萊跑八百米永遠是倒數的那幾個。
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她依舊穩定發揮。
白川沒管他倆,一個人走在最前面,期間回頭望了眼,而後繼續走自己的路。
像是故意給他倆留出獨處空間似的。
嘉萊說,「你別管我了,快去和白叔一起,我自己慢慢走,就當消化食了。」
中午貪吃,飯後又沒活動便直接躺下,嘉萊現在還感覺食物在胃裡打架。
白澤沒聽她的。
他伸出右手,擺在嘉萊眼前,「借你用一下。」
嘉萊有了一瞬的錯愕,她眨眨眼,「方便嗎?」
白澤語氣吊兒郎當的,「我倒無所謂,如果你覺得不方便,那就算了。」
他作勢把手撤回,嘉萊一把扯住,仿佛怕人後悔似的,將他和她的手心嚴絲合縫扣在一起,然後若無其事地說,「我也沒什麼不方便的,大家都是敞亮人。」
白澤無聲一笑,拇指不經意略過嘉萊手背,他問:「你手怎麼還是這麼涼?」
「可能我體寒吧。」
「別瞎說。」
白澤將她手塞進自己衣兜。
感受著他手心的溫度,那一瞬,身上聚集的寒氣仿佛化開,嘉萊聲音也不自覺柔下來,「你對別的女性朋友都這麼貼心嗎?」
白澤搖頭。
嘉萊內心萌生出一絲竊喜。
怎料,下一秒他痞痞的語調再次傳入嘉萊耳朵,他說,「她們累得時候,我一般都會背著。」
「所以,我現在根本算不上貼心,只能是一種禮貌。」
嘉萊一下子沉默,想把手抽出來。
「別動。」白澤不放,賤兮兮地問,「生氣了?」
嘉萊緩了幾秒,開口說:「沒有,只是有點難受。我們倆認識20多年,本以為我會在你心裡占挺重要的位置,結果還比不上她們。」她惆悵道:「這二十多年終究是錯付了。」
白澤壓住嘴角處的弧度,上下打量,「沈嘉萊,這都是誰教你的?」
他真想撬開她腦袋看看裡面裝的都是些什麼奇奇怪怪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