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吻間,那股幽淡的薰香濃了些許。
祝遙梔並無什麼反應,她甚至闔眼睡了過去。
隔日她醒過來,罕見的,李眉砂並不在。
她扶著床欄,緩緩下了榻,踩上柔軟地毯,李眉砂像是料到她不會好好穿上鞋襪,所以屋裡鋪了一層厚實的織花絨毯。
她轉了一圈,並沒有在屋子裡看到香爐,也不知道這股薰香從何而來。
聞著平心靜氣,但也容易犯困。
她推開窗透透風,趴在窗欞上,看見屋外菜畦上翩飛的蝴蝶。
天高雲淡,看起來是個好天氣,她索性翻出窗外,赤足踩在石板路上,信步往外走,穿過蘆葦盪,山路上遍布落葉和松針。
走遠了些許,祝遙梔聽見識海里傳來孱弱如絲的聲音:「救救我……這個世界快要崩塌了。」
哦,是系統。
她舉目遠眺,漫山楓葉燦如煙霞,山腳下綿延開金黃稻田,村舍升起炊煙,正值豐收佳節。
「這個世界好好的,你是不是又想騙我去給你賣命?」祝遙梔拂了拂衣袖上的落花,滿不在意道,「現在我可沒什麼把柄在你手裡。」
「不,你看到的都是幻象。」系統的聲音微弱近無,「你看到的,並不是真實的世界……是他故意讓你看到的,是——」
系統的聲音戛然而止,她聽到了輕輕的咔嚓聲,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捏碎了。
祝遙梔手上還沾著米粒大小的桂花,她看到李眉砂站在她身前不遠的位置,少年眉眼間帶著幾分冰冷戾氣,看到她後又極快地垂下眼睫,遮掩得一絲不露。
他緊握的五指驀地鬆開,緊扣的手甲發出清脆聲響。
剛才的系統像是直接被他捏死了。
祝遙梔的視線輕輕掠過少年腰間長刀。
她其實很想問,他去做了什麼,如果她眼前所見皆是幻象,那麼真正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但她很清楚,李眉砂可能不會說。
他並非軟弱遲疑之人,一旦決定做某件事,自然算到了各種情況,如果她直接問,李眉砂可能會暫時應付她,然後加強對她的控制,比如,接下來他不得已外出的時候,她不會再有機會清醒過來。
祝遙梔垂下眼帘,而李眉砂已經神色如常地走到她身邊,熟稔地將她橫抱起來,輕聲說:「怎麼不穿鞋?」
她沒回答,只是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指上的桂花簌簌掉落,「好聞嗎?我今晚想吃桂花糕。」
「好。」他自然應下。
進了裡屋,她坐在床榻上,李眉砂挽起她的裙裳,將她的腳放進木盆里輕輕擦洗,耐心地、不厭其煩地一點點擦掉她身上的其他痕跡。
祝遙梔嘴裡含了一塊剛出爐的桂花糕,沒怎麼嚼就化開了,不會很甜,拿捏得恰到好處。
她咽了小半塊,就覺得有些膩了,於是伸手抓著李眉砂的衣領,在他驚訝的眼神中吻上他的唇。
她親得很潦草,沒有感情,更沒有技巧,只是探尋他張唇啟齒間幽淡的氣息,連桂花糕的甜香都無法遮掩的淡香。
一開始她以為是薰香,但現在她發現不是,香氣是從李眉砂身上傳來的,更準確來說,從他體內。
李眉砂一開始僵了一下,很快就開始糾纏她的唇舌,含住那一丁點柔軟嫣紅吮吻。
祝遙梔沒有繼續下去,得到想要的答案後就退開,拉出一縷銀線,少年的唇緊追而上,細細舔去她唇上水漬。
她伸手將他推開,冷靜地說:「很多人想殺掉我,無論躲到哪裡去,總會有人追殺過來,這也是你剛才出去的原因。」
李眉砂默了一瞬,才說:「我一直不理解,你為何總是要在這些時候,和我談論無關風月之事。」
「我們之間並無風月可談。」祝遙梔漠然道,「你身上的香最好撤下來,不然我會用一些極端的手段來維持清醒。」
「好,你不要衝動。」他面上白了一瞬。
周遭的淡香很快散去。
她確實不再犯困,但各種情緒也涌了上來。
迷茫、惶恐、哀傷……心臟快要被情緒的洪流撐破,泵開的血液也泛著說不清的酸澀。
她慢慢蜷縮起來,像那種獨自舔舐傷口的小獸。
溫熱的手掌試探著輕撫她纖瘦的背脊,見她沒有抗拒,才慢慢將她擁進懷裡,李眉砂輕聲說:「抱歉,我不知道怎麼做,對你才是好的。」
祝遙梔緩緩才說:「我也不知道我該怎麼做。」
片刻後,她情緒穩定了些許,坐到窗邊軟榻上,窗欞上放著一盤沒怎麼動過的糕點,很精緻,也很可口,但她沒什麼心思去吃。
李眉砂又出去了,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也許是孽物,也許過來追殺她的靈修。
她有些懨懨的,直到窗欞搭上幾隻小手,悄悄地拿走她放在上面的糕點。
祝遙梔無意阻攔,只是支起窗戶,瞧見幾個小孩子,狼吞虎咽地,很快就將那盤糕點一掃而盡。
「你們很餓嗎?」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