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昌醫師拿著診金,嘆氣道:「造孽,收這種女人都打的貨色診金。」
他可憐了下沈青筠,就準備閉門休息,但忽於門下,發現一個小巧的白玉私印。
想必是沈忌抱走沈青筠的時候,從她袖口滑落的。
至於是有意還是無意,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而當時沈忌和党項人都急於離開,加上醫館光線昏暗,地上泥土鬆軟,私印掉下去無聲無息,所以才都沒有發現。
高昌醫師端詳著這私印,起初他並不知道這是何物,只覺得是一個做工精美的白玉飾品罷了,但仔細看下私印的底部,好像刻著他不認識的齊文。
聯想到最近城中風聲鶴唳,據說一位大齊王妃,還有一位將軍之妹失了蹤,國主將城裡翻個底朝天都沒翻到,正愁著不知如何和大齊交代呢,難道,方才那被扼的奄奄一息的女子,就是失蹤的兩個貴女其中之一?
高昌醫師不敢怠慢,連夜將私印呈上衛隊,這時他才知曉,白玉私印底下他不認識的齊文,寫的是「沈青筠」三個字。
而沈青筠,正是失蹤的大齊王妃。
-
沈青筠悠悠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又身處馬車上,馬車墊著撿來的稻草,稻草被陽光烘烤的暖熱,躺在上面,雖比不得齊冷鋪的貴重獸皮等物,但也算是盡了沈忌最大的努力了。
有時候沈青筠很難理解沈忌,差點掐死她的是他,但撿稻草讓她躺的舒適的也是他,就好像神也是他,魔也是他,她完全不知道他到底在幹什麼。
其實,如果她深究一下,也是能猜透的,但沈青筠偏偏不想深究,就算證明了他愛她又怎麼樣呢?是他一手將她拉入深淵的,並不是說對她好,她就能忘記這些事,她沈青筠是一個十分記仇的人,她忘不掉。
沈忌看到她醒來,他緊繃的面容舒展了點,他儘量讓語氣顯得平常:「醒了?」
沈青筠沒搭話。
沈忌道:「對,去党項的路上,你還是莫說話了,免得我一生氣了,真將你掐死了。」
沈青筠只是冷笑。
沈忌見她這虛弱的模樣,心中湧現一絲不忍,他道:「筠娘,你為什麼總是要和我作對呢?乖乖聽我的話,不好嗎?」
沈青筠不說話,卻搖了搖頭,沈忌一陣火起,但還是強忍住:「我知道你如今一定很恨我,但你已經落到我手上,你逃不掉的,這就是你的命,你認命吧。」
沈青筠還是搖頭,沈忌道:「難道你還不認命?還想逃?」
沈青筠終於點了點頭,沈忌嗤笑一聲,正想嘲笑她不自量力,忽然聽到馬蹄陣陣,沈忌面色一邊,撩開車簾,他只看到刀光一閃,還好他及時躲避,但束髮的發冠卻被刀鋒掃到,發冠頓時斷裂。
沈忌眼明手快,一把挾持住沈青筠,持刀的李慎投鼠忌器:「放開王妃!」
沈忌瞥向車窗外,只見他帶來的党項兵已經和李慎帶來的大齊軍士打成一團,但李慎這邊還有高昌人助陣,人多勢眾,党項兵不能敵。
穆雨煙那架馬車的看守已經被殺,驚魂未定的穆雨煙被救了出來,沈忌則挾持著沈青筠下了馬車,月色下,他披頭散髮,清秀面容慘白如雪,但手上的匕首,仍然牢牢抵著沈青筠的脖頸。
李慎等人將他團團圍住,沈忌縱然處於如此驚險境地,但面上卻不見驚慌神色,反而對沈青筠耳邊輕笑一聲:「筠娘,來救你的人,可真多啊。」
他道:「我算是想明白了,原來你是故意激怒我掐你的,在醫館,你是裝暈吧,你定然是留下了某種信物,讓大夫沒有相信我們是党項商隊,筠娘啊筠娘,你真是個太過狡詐的狐狸。」
沈青筠開了口,她脖頸上青紫淤痕尚在,胸腔也覺得仍是喘不上氣,她聲音嘶啞:「沈忌,你若放了我,我保你平安離開這裡。」
「平安離開?」沈忌嗤之以鼻:「然後呢?再想辦法殺了我?筠娘,你以為我會上當?哼,我就算死了,也會拉你陪葬。」
李慎按捺不住:「放開王妃,否則,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就憑你們?」沈忌毫不憐惜的匕首於沈青筠脖頸輕輕划過,頓時一道血痕出現在她纖細脖頸:「備馬,否則,我讓你們王妃立葬此地!」
沈青筠性命在沈忌手中,李慎不敢不照辦,他讓人牽來一匹馬,眼見著沈忌就要挾持沈青筠上馬,李慎卻忽然朝沈青筠使了個眼色。
沈青筠心領神會,說那是遲那時快,一支羽箭,往二人射來。
恰在此時,沈青筠忽張口,狠狠咬向沈忌手背,沈忌吃痛,手臂一顫,沈青筠脖頸往旁邊一側,羽箭頓時射過沈忌頸部。
沈忌瞬間血如泉涌,倒在地上。
原來李慎還留了後招,他跟隨齊冷多年,粗中有細,早找了個擅長射箭的神箭手於一旁埋伏,就等著此時一擊即中呢。
沈忌脖頸汨汨冒著鮮血,他怎麼也不會想到,他會死在這裡,死在沈青筠手上,還死在一個他根本看不上的粗人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