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菱月閣內,嘉宜公主望著一把七弦鳳尾琴發呆,從她回宮開始,她就似乎對這七弦鳳尾琴格外不一樣,沈青筠猜測,應與嘉宜公主的舊情相關。
她其實早就猜到此事,她本不欲去管,但嘉宜公主日益對她敞開心扉,將她當作閨中密友一樣對待,沈青筠於是也動搖了。
說到底,嘉宜公主和她前世也沒什麼兩樣,都是被困在金籠中的雀鳥,身不由已,而沈青筠自己,也沒她想像的那麼冷血自私。
所以沈青筠委婉問道:「公主日日看著這把七弦鳳尾琴,是和某個郎君有關麼?」
嘉宜公主怔了下,沈青筠嘆息一聲:「公主回宮這麼久,也沒見哪個郎君來看過公主,女子痴情固然值得歌頌,但也要看痴情的對象值不值得。」
嘉宜公主沉默半晌,終於道:「他叫紀榕,是正始二十年的進士。」
這個故事的開頭,很是美好,進士年少中舉,在瓊林宴遇到嘉宜公主,兩人一見傾心,之後進士入魏王府做司馬,經常在陪魏王入宮時私會嘉宜公主,兩人你儂我儂,立誓非君不嫁,非卿不娶。
但這樣般配的一對,大概是連老天都妒忌的,嘉宜公主突遭党項國主索取,被迫入道觀修道,她與少年進士,也再無可能。
嘉宜公主神色黯淡:「當時我哭著求他,讓他和我一起面見父皇,我會告訴父皇,我們已經私定了終身,父皇會成全我們的。」
「可是,他沒有答應我,他說,党項國主年邁,我在道觀多忍些時日,等党項國主駕崩了,我也就能出道觀,和他再續前緣了。」
而故事的結局,是前世的嘉宜公主鬱郁病死在道觀,到死都沒有等到她的少年進士。
沈青筠聽罷,搖頭道:「少年郎的感情最為炙熱,他若真對公主那般深情,為何不敢和公主一起面見陛下?無非是他害怕陛下治他引誘公主的大罪罷了。」
嘉宜公主有些不太願意相信:「不,他不是那種人。」
嘉宜公主這樣沉溺於情愛的女子,沈青筠被賣到妓館的時候,就見過太多了,那些妓女被負心漢騙走全部積蓄,還痴痴等著情郎回來為她們贖身,最後只會落得貧病而死的結局。
有些時候,沈青筠都痛恨自己的過於清醒,她從不相信愛情,即使她曾經短暫陷於齊冷的感情中,但也很快抽身,這天下沒有哪個男人能讓她為之傷心。
沈青筠道:「公主的故事,我有另一種解讀。大齊一年取士三百六十人,進士固然難考,但也不是從此就飛黃騰達,而在瓊林宴上,進士剛好遇到一個天真懵懂的小公主,他想著,做駙馬,更能一步登天,於是他花言巧語,哄騙了小公主。」
「正當小公主對他也情根深種時,突然党項國主求娶小公主,小公主不願嫁給國主,求他一起面聖,但他對公主從未有過真心,又怎會拼了性命,與公主一起面聖呢?所以他繼續哄騙公主,讓她去了道觀,可憐那小公主在道觀足足呆了四年,都不知她的情郎從一開始就是居心叵測。」
嘉宜公主臉色都白了:「不可能,榕郎不是那種人。」
沈青筠道:「是與不是,公主一試便知。」
她道:「魏王每日都入宮,公主大可去尋紀司馬,讓他帶公主私奔,屆時觀察他的反應,便知他對公主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
嘉宜公主猶豫了很久,沈青筠又道:「與其沉溺在虛假的情愛之中,倒不如痛定思痛,快刀斬亂麻。」
嘉宜公主咬著唇,半晌,終於點了點頭。
-
翌日,魏王帶了王府長史
、司馬等人入宮,魏王去了朝會,王府長史與司馬則等在紫宸殿外,當紀榕看到嘉宜公主時,臉色頓時變了。
沈青筠陪著嘉宜公主一起來的,紫宸殿旁,有一竹林,她將嘉宜公主和紀榕送入竹林後,就等在林外。
她從袖中取出一塊繡著青竹的錦帕,握在手中,嘉宜公主出來後,定會滿面淚痕,到時她會需要這塊錦帕的。
沈青筠就靜靜等在林外,不知過了多久,忽一陣風起,將她手上錦帕吹起。
沈青筠不由順著風向去尋,但錦帕卻被吹到一個俊朗男子手中。
是下了朝會的魏王。
魏王盯著沈青筠,眼前少女蓮步輕盈,腰肢裊娜,額上貼著拼成梅花模樣的五顆細小珍珠,面容清雅絕塵,將這春日的百花都襯得失了顏色。
魏王不由喉嚨滾動了下。
他都能想像他手掌握著少女纖腰的模樣,這般勝雪的肌膚,若能一親芳澤,當死而無憾。
魏王眼睛都直了,即使沈青筠行了一禮,委婉請求他還她帕子,他都沒回過神來。
沈青筠又試探喊道:「魏王殿下?」
怎麼有女子聲音都這般好聽,輕柔細軟到讓男人骨頭都發酥。
「魏王殿下?」
魏王終於回過神,他「哦」了聲:「是相府的沈娘子吧?本王與沈娘子日前在母妃生辰宴見過。」
沈青筠點了點頭,她道:「這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