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路已然疏通,徐清聿收回視線,踩下油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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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雲天」在南海非常火爆,向來需要提早預約才能訂到位置。
餐廳主打精緻的古風裝潢,進門是一面雕花屏風,四周點綴著墨色山水畫和水墨風燈籠。
雲聽和徐清聿到包廂時,雙方家長已經到達,幾人寒暄著坐下。
徐清聿的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弟弟徐淮風以及雲聞和爸媽。
孟妍抬眼,目光在雲聽厚重的裝扮上停留了一會兒,眼神不滿,「小聽,怎麼一點都不正式?今天這麼重要的場合,你就穿成這樣?」
孟妍是一個典型的強勢女人,雖然文化水平不高,卻因多年來的生活經驗而養成了自信且果斷的作風,凡事都要自己說了算。
對她來說,什麼場合都要安排得妥妥噹噹,精緻且排場十足的「碧雲天」就是她親自選定的,不容有半點商量。
雲聽的爸爸雲渡是德高望重的化學教授,孟妍和雲渡在一起,在外人看來是她高攀了。
一向溫吞乖巧的女兒讓孟妍失了面子,她提高音量:「雲聽,和你說話你聽到了嗎?」
其他人過來打圓場。
「沒關係的,年輕人嘛,穿得舒適就好,正式不正式不重要。我們家孩子也是一樣,總是隨性慣了。」
「小聽工作也很累,外面天這麼冷,保暖最重要。」
「早就是一家人了,隨便小聽怎麼穿。」
雲聽嘴角扯出一個笑容,視線落在孟妍身後的水墨畫和書法作品,嘴唇翕動,「附庸風雅。」
她走到雲聞身邊,耐心道:「媽,這不是我的婚禮。姐,換個位置。」
照理說,這次見面最重要的是雲聞和徐清聿,兩人馬上就要籌備婚事,所以兩家人不約而同地在桌邊留出兩個相鄰的位置,顯然是希望兩人坐一起。
可是早到的雲聞選擇了另一個位置。
雲聽有點看不懂她了。
雲聞眨眼,「不換了,我想坐這裡,和小風聊聊天。」
「我跟小風挺有共同語言的。」
雲聽知道,雲聞和徐淮風並沒有所謂的共同語言。但她沒有拆穿,徐淮風和徐清聿也緘默不語。
家長們互相對視了一眼,面面相覷。
徐母笑了笑,柔聲說道:「這樣也好,大家隨意一點,不用拘束。」
餐桌上,雙方家長聊到婚禮的事,氣氛愈發熱絡。
徐奶奶面含笑意問雲聞是否有什麼特別的婚禮構想,傳統的中式婚禮,西式婚禮,戶外、旅行、復古還是鄉村婚禮…
雲聞深吐一口氣,搖了搖頭。
本想全盤否定,最後只輕飄飄說了兩個字:隨便。
除了四個年輕人,其餘每個人都一言一語地發表看法。
聽著長輩對婚禮的暢想,雲聽默不作聲地抿了一口酒,口中漫開苦澀,帶著刺鼻的辛辣。
無處安放的苦楚悄無聲息地攀上她的心頭,她又抿了一口,讓酒液的苦澀掩蓋內心的酸澀。
話題不知不覺轉向了婚後的生活,家長開始討論起小孩。
徐母溫和地說:「其實也不用太著急,年輕人有年輕人的節奏,婚後可以先好好享受生活,孩子的事隨緣就好。」
孟妍也連連點頭,附和道:「是啊,孩子的事隨緣來得自然,年輕人也不必急著要小孩,還是先享受二人世界,多一點自由。」
徐爺爺慈愛一笑,眼角的皺紋堆積起來,他也道:「對,不著急,小聞還小。」
其實兩老人家是最喜歡小孩子的,平時無論是自家孩子還是鄰居家的小孩,他們都會親切地逗上幾句。
聽到這裡,雲聽猛地抬頭,大腦昏沉混亂不堪。
身邊的徐清聿指尖隨意散漫地擺弄酒杯,哪怕察覺到她的注視和困惑,也未置一詞。
成年人與小孩子的區別在於,有些事情小孩子會停留在困惑中,而成年人能在沉思中尋得答案。
要小孩這事,家長的想法與徐清聿的說法相悖。車上徐清聿說的,根本不是出自家長的意願。
既然家長們並沒有催促孩子的意思,那麼,那些話語,讓她以為是迫於家人壓力的,其實是徐清聿個人的意願。
心臟又開始疼,冰冷的現實狠狠擊碎了她內心深處僅剩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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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爸媽工作的原因,雲聽和雲聞八歲時,便住進了徐宅。
長大後雲聽想過搬出去,但徐爺爺和徐奶奶總用溫和卻堅定的態度回絕她,沒有商量的餘地。
「我看著你們的爸爸長大,不是兒子勝似兒子。這裡就是你的家,搬出去多不方便,還是住在一起熱鬧。」
雲聽搬出去的想法只能作罷。
結束晚餐,徐淮風因為有課業要趕,先回了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