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昉燁駕馬登上沙丘,慘烈的戰場在他淡色的眸中映襯出一抹殷紅。呼嘯而悽厲的風將他的髮絲吹拂在空中,逐漸拉長的大漠餘暉在他的髮絲上灑落一抹金黃。
手下看著自家王爺立在馬上的背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孤寂感,猶豫片刻後還是上前道:「王爺都按照您的吩咐將屍首都就地掩埋了,現下是否命令大軍回營?」
「回營。」趙昉燁望向天邊的餘暉,眼中一片淡漠。
朝代的更迭免不了屍山血海的堆砌,就當是腐朽王朝最後的陣痛吧。
營帳中,宋懷夕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張著嘴巴接過來春華為他夾的菜嚼得腮幫子鼓鼓的。
笑眯眯的望向一旁的林如珪說:「真好吃!」
聽見他的回答,林如珪一邊握著宋懷夕的手腕給他搽藥,一邊慈愛的說:「傻孩子!好吃就多吃點!娘還給你做。」
手指輕輕抹在他被勒紅的腕子上,她心中漫上酸澀。抬眼一眼吃得滿足的宋懷夕。
心中嘆道:真是傻人有傻福。
換做別人經歷了這樣驚心動魄的一遭。哪裡還吃得下飯,就是大病個三天三夜的也是說得過去的。
察覺到林如珪得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的手腕,以為她是在心疼自己。宋懷夕也不吃了動了動手腕安慰道:「娘我不疼的。」
「知道了,就會哄我。」見藥上的差不多了,林如珪摸摸他的發頂說:「時候也不早了,你吃完早點休息。」
「知道了,娘。」宋懷夕仰頭看著她乖乖答道。
林如珪又摸了摸他的頭臉上滿是慈愛,這才從帳子裡出去。
等伺候的人都走了之後,宋懷夕看著自己手上被勒紅的痕跡。臉上的乖巧不再,恐懼就像是迴旋鏢一樣襲上心頭。
第99章
日暮下的最後一絲殘陽也被逐漸遮蔽上來的黑暗所驅逐。
宋懷夕並沒有按照林如珪的囑託好好睡覺,而是裹了一張毯子坐在營帳邊上。
夜幕漆黑如墨,就像他被擄走的那天一樣。
帳子裡很黑,他聽不見任何聲音。他也說不出話,即使擄走他的人並沒有堵住他的嘴。
他不知道是為什麼,明明他那樣想呼喊趙昉燁的名字可是他沒有做到。
宋懷夕的靠在營帳邊上,他烏黑圓潤的眸子略微迷濛。眼皮控制不住的想要閉上。
但僅僅是閉上了一瞬間,宋懷夕就像見了什麼恐怖的場景一樣。猛然睜開眼睛開始大口大口地喘氣。
胸腔里的心臟像是受到了巨大的驚嚇一般,不管不顧瘋狂的跳動著。
宋懷夕捂住自己的心臟,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過了良久他看著漆黑的夜空緩緩低語:「趙昉燁,我好像病了。」
恰在此時,一個身影由黑暗中踏進他身處的小範圍光亮中。
趙昉燁跪下擁住蹲在地上滿臉憔悴的人:「對不起懷夕,是我來晚了。」
趙昉燁從戰場馬不停蹄的趕回來,怕身上的血污嚇到他。一進軍營就將身上染血的甲冑外衫脫去。若不是旁邊有人及時的遞來新的外衣。
趙昉燁大有隻著中衣去找宋懷夕的念頭。
此刻兩人在昏黃的燭火下緊緊相擁,宋懷夕一顆恐懼無助委屈害怕的心在這一刻就像是決堤了一般。
「趙昉燁....趙昉燁....我好害怕!趙昉燁好黑....我好疼...好多血....」宋懷夕語無倫次,雙手緊緊抓著趙昉燁的外衫靠在他肩頭。
像是回到了一個安全的港灣。他能依靠,能毫無忌憚的放聲大哭,因為他知道趙昉燁會接納他的一切。
趙昉燁擁著宋懷夕恨不得將人嵌進自己的血肉中:「沒事了,懷夕我在這裡。再也沒有人能傷害你。」
宋懷夕的哭聲像是一把把鋒利的快刀子。一聲聲的將他的心臟凌遲的血肉模糊。
心下澀然,趙昉燁將他抱在懷中一遍又一遍的吻著他的耳畔。一遍又一遍的懺悔:「是我不好,沒有保護好你。沒有下次了懷夕...沒有下次了......」
宋懷夕不知道當蕭太尉送來他被擄的消息時,他有多害怕。以往在人世間自詡沒有牽掛不畏懼任何事的人。
在那一瞬間竟然無比真切的感受到了名為恐懼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