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琬琰卻皺了皺眉,問道:「北方,交戰地和遭災的地方?」
荀遠微應了她這句,道:「但我疑心恐怕不止北方,但關於那個誘口,韓勝說那人比較神秘,他也不知道底細,但他告訴我,那個誘口,每年到了春末夏初的時候,都會來邛州這塊一次,將北地拐來的婦孺賣到這邊,再從這邊拐一些回到北方,我已經打算讓人去邛州查一查此事了,具體的,還是要捉到這個誘口,才能接著查其他的事情。」
蕭琬琰沒有反對,「這倒也好。」
荀遠微思索了一番,又道:「竇嵩問韓勝為何這幾年益州地方上核查的人口的時候沒有查到他身上,他也沒有隱瞞,承認了自己給益州的知州長史送過禮物,加上這些人自己手上也不乾淨,他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我也已經傳旨讓劍南道觀察使仔細核查此事,若是真與此事有關,怕是要將人帶回京中併案審理。」
蕭琬琰聽到她心中已經有了計較,便也沒有多問,只說:「你做事我素來放心,但是你要記得,大燕立國不久,許多事情點到即止,破除陳年舊弊,也非一日之功,即將到來的春狩,是萬萬不能出差錯的。」
荀遠微彎了彎唇,「我知道的,嫂嫂。」
雖然蕭琬琰後面也沒有再提過她和戚照硯之間的事情,但她還是克制不住自己去想這段時間和戚照硯之間的種種。
她在蕭琬琰跟前否認了她對戚照硯的心思,但她心中如明鏡一般,她清楚,她對戚照硯已經超過了君主對臣子應有的態度。
可她做不到將戚照硯直接收進自己府中,這是有悖於她的初心的,她本來就是想讓他發揮自己未盡的才華,為自己效力,幾番糾結猶豫之下,她最終還是將本來掛在腰間的那個小糖葫蘆收進了盒子中,妥善地放進了自己的柜子上,而不是像前兩日那樣掛在腰間。
既然沒有辦法將所有的心意袒露,那便只好以最溫和的方式讓自己不要想起來。
可是她差點忘記了,是她將戚照硯任命為御史中丞的,也是她給予他的直陳君主的權力。
故而在隔日,春和在外面通報戚照硯想要見她的時候,荀遠微陷入了掙扎和猶豫之中。
她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她桌面上的那幾顆經歷了一個冬天已經乾枯的桂圓上。
本都想說一聲「不見」了,但又想到,現在畢竟是在廷英殿,萬一他有什麼公事要呈報呢?
荀遠微最終還是和另一個自己妥協了,「讓他進來吧。」
說完隨手捏起那幾個桂圓,丟進了殿中的炭盆里。
戚照硯進來行禮前,目光一瞥,剛好看見炭盆邊緣的一顆桂圓。
他抿了抿唇,按著規矩行過禮後,忽然抬眸問荀遠微:「殿下,是不想見臣麼?」
第52章 柳梢青 「臣只是希望殿下能夠得償所願……
荀遠微為了怕自己失態, 才握起來的硃筆就這麼一頓,險些弄污了手底下壓著的奏章。
她素來知曉戚照硯擅長洞察人心,可她方才明明都沒有抬頭, 他又怎能這麼明白地道出自己的部分心思。
只是這句讓她一時也想問自己一句——到底想不想見戚照硯?
戚照硯站在階下,看著荀遠微撐著頭卻一言不發, 不由得問了聲:「殿下?」
再次聽到他的聲音, 荀遠微才從短暫的失神中回過神來, 而後將硃筆擱在手邊放著的硯台上,緩緩抬起頭看著他,問道:「何事?」
戚照硯聽見她頗是冷淡的聲音, 心下驀地一慌。
荀遠微的語氣,就像是三年前將自己從奚關外救回來那次一樣, 帶著疏離與君主身上不加以掩飾的……冷漠?
戚照硯在心中反覆斟酌,才找出來這麼一個可以用來形容堂上坐著的人的神容。
但這些畢竟只能算是自己的私心, 他只好先斂了斂自己的神色, 朝著荀遠微行了個叉手禮, 才道:「殿下,臣今日來,是前幾日宇文宣將他在益州司馬任上查出到的有關人口誘拐的證據交給了臣,因無論是他從前的職位,還是現在在兵部的職位,如要直接上報此事必要經過中書, 且有越職之嫌,臣恰巧負責監察此案的審議, 故而宇文宣將查出的證據交予了臣,臣做了簡單的整理後,如今呈遞給殿下。」
荀遠微聽見戚照硯通報正事, 便暫時將自己的思緒回攏,本想讓春和或者沈知渺將他要呈遞的奏章拿上來,朝周遭環視一圈,才發現兩人皆被自己支走了。
戚照硯自然也留意到了眼下的狀況,按照荀遠微往日的習慣,應該是會讓自己直接傳上來的,想到這裡,他的心中又隱隱升起一絲期待來。
但荀遠微並沒有這麼做。
她朝著廷英殿的殿門口招了招手,喚進來一個在殿外侍奉的婢女,讓那個婢女將戚照硯手中的奏章和整理好的證據呈上來。
戚照硯的身子不由得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