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微舒了口氣。
再看一眼那頁熟悉的字,卻又怔住了神。
明明她口述時沒有讓穆若水出錯,對方卻仍是錯了。
明明她用左手寫下這行字時想的是不要暴露,卻無意間對上了後世的細節。
難道她所經歷的一切真的都已是歷史,既定事實無法更改?她是缺失的那枚齒輪,一旦咬合,過去的車輪滾滾向未來,她阻止不了任何事。
傅清微按了按自己的眉心,順其自然四個字撫平了她焦躁的心緒。
傅清微將幾本書整理好,先擱在書案上,回頭再裝訂起來。
叩叩叩——
晚上傅清微剛洗漱好,脫了外袍打算進被窩,穆若水便來敲門了。
傅清微低頭看了看自己輕薄的寢衣,依舊顯身材,她抬手取過外袍,系好腰帶,方打開了房門。
「師尊……」穆若水本來有事和她說,一見她穿著,脫口而出,「你晚上穿這麼多?」
現下可是四月份了。
傅清微分出來一眼,自己也沒意識到眉眼間流轉的嗔怪,渾然天成。
或許在有情人眼裡,每一眼都意蘊深長。
穆若水在燭火里晃了神。
傅清微輕咳了一聲。
穆若水才意識到自己的手已經伸到師尊臉前了,她侷促地蜷了蜷指節,收進寬袖裡,好半天才從舌頭裡找回自己的聲音,說:「哦,我是來……」
「來什麼?」
她一開口,穆若水又露出對著她發呆的神情,傅清微不由暗咬了下唇。
穆若水花了幾秒鐘回神,整理思緒道:「我是來問師尊,我的獎勵呢?」
她目光直勾勾地看向女人。
傅清微轉身走向屋內,實則拉遠了她們之間的距離,她素手撐在桌旁,剪了燈芯。
「想不想出去玩?」
「去哪兒?」
「滬城。」
「那麼遠!」穆若水驚訝地張大了嘴,把原來想的獎勵暫時拋到了腦後:「就我們倆嗎?」
「就你和我。」
穆若水喜不自勝,很快笑容被憂愁掩蓋:「咱們的錢夠嗎?」
傅清微:「……偶爾,你可以相信為師的口袋。」
「那好吧。」
穆若水走過來飛快地抱了一下她,還是要了自己的那份獎勵,說:「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傅清微算了算時間,說:「下個月吧。」
「玩多久?」
「一個月?」
「師尊,你發財了?」
「問天機閣支取一些,不成問題。」
「我就知道。」穆若水一副預料之中的樣子。
徒兒不肖,半點不尊師重道!傅清微伸手便要揉她的頭,穆若水已主動將臉送了過來。
細膩無暇的一張玉容,眉眼精緻如昔。
傅清微收攏掌心,才沒有讓她直接貼上自己的手指。
傅清微不動聲色退後半步,說:「回吧,你該就寢了。」
「可是師尊,我還沒有和你多說會兒話。」穆若水連手都沒蹭到,可憐巴巴。
「為師乏了。」
「……那徒兒先告退了。」
「嗯。」
穆若水一步三回頭地走了,直到帶上房門,傅清微從門縫裡看到的還是她可憐的臉。
尋常人家師徒孺慕,斷不會避嫌到如此地步。
傅清微確實有愧於她,然而她不得不這樣做。
唯有這樣不留餘地,才能將情愛的火苗扼殺在搖籃里。
出門前的一個月,穆若水都在整理行囊,她們倆以前都是掙錢順路玩一玩,也從未去過那麼遠的地方。
滬城,聽說是全國最發達的摩登城市。
最重要的是,只有她們兩個人!這和……有什麼區別!
省略號里的內容穆若水想不到,但不影響她的興奮和期待。
傅清微進了趟城,刷臉從天機閣支取了一筆錢,買了個時興的皮箱裝行李,都要去滬城了,總不好逃難一樣背著包袱。
新道袍也買了幾身質地好的,鳥槍換炮的二人拎著皮箱,踏上了去滬城旅遊的路。
鐵路沒有直達,二人先乘車前往霧都,從霧都坐船到廣漢,船上一周時間,傅清微有點暈船,每日食欲不振,穆若水恨不得和船上的廚子搶廚房。
船艙狹窄低矮,整日飄在江面搖晃,加劇了傅清微暈船的症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