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人低聲安慰著什麼,扶著她往裡走,在路過凌途錫身邊時,問:「警官,請問刑偵支隊二大隊怎麼走?」
凌途錫打量著他們:「你們是?」
男人愣了一下,反應很快:「您是二大隊的警官嗎?我們是邱納的家屬,下午接到一位姓吳的警官通知……」
來認屍的。
凌途錫給他們指路:「那棟樓,你們上去吧,三層。」
男人道了聲謝,扶著哭哭啼啼的女人進去了。
走出很遠,何瀾還在上下打量他們,目光最後停在女人的手腕上,直到他們走進刑偵支隊辦公大樓。
凌途錫解釋:「應該是邱教授的夫人。」
何瀾收回目光,問:「吃什麼?」
話題轉換的太突兀,凌途錫稍稍停頓了一下,反問:「你想吃什麼?肯定不想吃KFC,對吧?」
一下子被拉進回憶,何瀾笑了兩聲,看看周圍,問:「麵館還在嗎?」
凌途錫的呼吸陡然緊了起來,明知故問:「什麼麵館?你想吃麵啊?對面新開的西北麵館不錯。」
說著就迫不及待要橫穿馬路,明擺著心虛。
何瀾抬手薅住他警服的後心:「別裝傻啊,第一次見面你請我吃的那家牛肉麵!」
昏暗的巷子,兩側都是低矮平房,屋頂和牆邊堆著不少雜物,住的都是些上歲數的老人。
那家麵館就在進巷子不遠的地方,豎著老式的燈箱牌匾,因為年頭長了,字都模糊不清了,裡面落了不少蚊蟲,燈帶還壞了兩條,一半亮,一半不亮。
麵館里坐著兩桌客人,看樣子都跟老闆熟,在氤氳的水汽中邊吃邊聊,氛圍熱絡。
見有客人,老闆站起來,見到一前一後進來的兩個人,熱情地招呼了一聲:「凌警官來啦!喲,還帶了新同事!你好啊!」
看樣早不記得這個三年前來過一次的客人了。
何瀾抬手打了個招呼,就跟凌途錫一起找角落的桌子坐下。
胖胖的老闆笑的很慈祥:「今天吃什麼?」
何瀾搶先豎起兩根手指:「兩碗牛肉麵,四兩龍鬚,單加茶葉蛋。」
跟第一次吃的一模一樣。
老闆應著聲去了,凌途錫抽出紙巾擦他面前的桌子,笑著說:「記這麼清楚?」
「那當然!那可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一頓飯,沒有之一!」
凌途錫覺得他的話里肯定有誇大的成分,這人平時有點毒舌,那只是因為不在意別人的評價,不可否認,他其實情商非常高,是個控場達人。
但他不想順著他的思路回到三年前。
「何瀾,今天是我們工作需要,辛苦你跑一趟。」
何瀾瞄著他瞬間板起的臉,抱胸後仰,拿鼻孔看他:「吃飯時候能不說這些嗎?倒胃口!」
被傳喚什麼的,他其實根本沒當回事,因為對方是凌途錫,無論凌途錫做什麼他都不會真往心裡去。
可偏偏凌途錫總是謹小慎微,非常刻意地跟他拉開距離,拉就拉吧,還總是笨拙地讓他看破,一次又一次的,讓他心裡愈發不爽。
凌途錫侷促地搓著手背,還沉浸在反省自責中,慢慢說出醞釀已久的台詞:「還有就是,上次,我沒控制好自己的態度,但其實不是沖你,我只是擔心……」
何瀾打斷他:「凌途錫,你可真矯情!」
凌途錫一愣,這好像是何瀾第一次在聊天時連名帶姓地稱呼他,聽著難受。
何瀾從消毒抽屜里抽出兩根筷子,豎著磕了磕桌面,把筷子對齊:「你壓根沒把我當朋友是吧?如果總這樣,那不如再別見面了!」
他面無表情指了指周圍:「開始的地方,也是結束的地方,對味兒了!」
凌途錫盯住他的臉愣了神,覺得他是在說真的,心口像是被一大堆磚瓦堵住了,又疼又悶。
「我不是……」
「這頓我請,還你的。」
凌途錫渾身僵硬,覺得熟悉的麵館忽然變得十分擁擠,他想說很多話,但礙於有旁人在場,他說不出口。
就算沒有旁人,好像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老闆端來兩碗面,奇怪地看了看即將石化的兩個人:「怎麼了這是?」
何瀾笑著說沒事,從托盤端下一碗給凌途錫,第二碗給自己,一如當年他對自己那樣。
他的吃相仍然像是餓死鬼投胎,吃到一半才發現凌途錫還傻著,他的面還沒動,連筷子都沒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