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之前其實想過這樣的情況,在宴涼舟願意向他傾訴之前,也對他今晚噩夢的來源有著隱約確定的猜測。
他一早就觀察到宴涼舟著裝習慣的奇特之處,只是從沒有去聲張或是問詢過。
因為像對方這樣有些病態地過分堅持穿著某一類衣服的情況,幾乎可以肯定是心理創傷的影響。
沉游川決定和宴涼舟一起出來旅行,一方面是出於自己想要靠近對方的私心,另一方面也是想借這個機會試試能不能幫助他,進一步治癒他。
他白天借出去的那套運動服本就是計劃給宴涼舟穿才帶過來的——收拾行李的時候他刻意在箱子裡多帶了兩套新的。
然而在昨晚注意到宴涼舟對蚊帳線頭的過分介意後,他其實是有猶豫的。
宴涼舟對衣物布料上出現的雜亂線頭所產生的莫名恐懼和排斥的情緒,或許也是他有關著裝的心理創傷的一部分。如果是這樣的話,對方的創傷可能比他想像得還要複雜,還要深。
沉游川在繼續和推遲行動中遲疑著,最終還是選擇藉機推了宴涼舟一把。
成功借出了那套衣服,宴朋友白日裡表現得也很平靜,但看到對方晚上噩夢驚醒後脆弱而迷茫的模樣,沉游川忽而感到自責和懊惱。
他是不是過於冒進,把宴朋友逼得太緊了一點呢?或許他該把步驟放得更緩和些的。
正這樣想著,沉游川忽而感覺到掌心裡的那隻手摸索著將他的指頭攥得更緊了。他輕輕轉頭望去,只看到了帳子那邊影影綽綽的輪廓。
宴朋友面向他的方向安穩地側躺著,姿態舒展,鼻息「呼~呼~」地睡得正香。
於是苦惱的沉游川忽而便沒有那麼苦惱了。他帶著微笑同樣沉沉地睡著了。
早晨,宴涼舟聽著後院大鵝中氣十足的嘎嘎鳴叫和母雞們帶著小雞覓食的輕柔咕咕聲醒來。他不自覺地伸了個長長的懶腰,覺得渾身上下有一種得到充分休息後的輕鬆感。
然而昨晚深夜裡的一幕幕場景緊接著在腦海中湧現,他動作一滯,有些僵硬地緩緩轉頭,卻看見沉游川的床已經挪回原位,而蚊帳里又已經空無一人了。
咦?宴涼舟有點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可無論他怎麼看,床和床頭櫃都在它們原本的位置上擺放著,好像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場夢。
宴涼舟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他又輕輕地握了一下,攥著什麼的觸感仿佛還殘留在手心。
忽然,他瞧見自己的手背上似乎有什麼東西銀光一閃,他立刻翻過手掌,看到了一個正沖他微笑的銀色|貓貓頭。
是沉游川送他的那個印章,肯定也是沉游川給他蓋的「小紅花」。
宴涼舟便忍不住笑起來,他快速穿好外套打開房門,結果視線到處巡視了一圈,卻發現沉游川並不在院子裡。
【早上一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找老公在哪兒嘛哈哈哈】
「涼舟,早。」何天王轉頭和他打招呼,然後無需宴涼舟發問,他就自然而然地解釋道,「游川一早出門還手電筒,順便借牛車去了。他說路有點遠回來得晚,讓我們不用等他先吃飯,你收拾好也趕緊過來吃吧。」
【天王也很懂啊嘿嘿嘿】
「借牛車?」宴涼舟站在原地沒動,只是疑惑地重複道。他的關注點明顯不在自己而還在沈游川身上。
「對啊,今天你們不是打算去山神廟嗎?那個廟有點遠,又規劃要半天時間走完來回。走路去的話太辛苦了,而且太匆忙就不好玩了,游川想著或許能趕車去。」何天王進一步解釋。
昨晚他們幾人已經商量好了今天的行程。
何秀因為草鞋只編了一隻半慘遭沉游川嘲笑,所以不服輸的她堅持今天要繼續到師傅家去完成自己的「大業」(沉游川語:其實她就是覺得草編好玩,自己想玩)。
而天王夫婦對沈游川提回來的那一小籃鴨蛋起了興趣,又聽沉游川說守湖大叔和他講他們可以去蘆葦盪里撿鴨蛋玩,還可以泛舟湖上,他們對此很心動。
沉游川自己則是在和村裡的阿嫲聊天時得知這裡的山神廟很靈驗,據說不但能保人平安,還可以賜福讓人夜夜睡得香甜。
他說自己工作壓力大的時候容易睡不著,打算喊上宴涼舟一起去拜拜山神。
因為他那奇異的睡眠方式已經在上一個綜藝里被伍山講得明明白白,且通過他自己的種種神奇行為廣為宣傳了,所以大家非常能理解他的苦惱,都十分贊同他去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