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床上的宴涼舟猛然驚醒。他大口大口呼吸著空氣,心有餘悸地望著上方色調柔和的天花板。
已經是出事的第三天了,愣愣地看了許久,他動作遲緩地按下床頭的呼叫鈴。
臥室的門被輕輕地打開了。宴涼舟費力地撐著上半身坐起來。他看著被子下自己毫無知覺像石頭一般僵直的腿,眼中閃過厭惡之色。
「少爺,時間還早,再睡一會兒吧。」本來在外地出差的忠叔得到消息後連夜趕了回來。他昨天下午到了之後便接替了魏德嘉的班,讓他先回去養傷休息。
見宴涼舟搖頭,忠叔一邊給他遞上毛巾溫水幫他洗漱,一邊說道:「那你要不要見一見沉先生呢?」
「他昨天在會客室等了一天,到深夜才離開。剛剛我看了一眼,他已經又等在樓下的苗圃里了。」
可能是怕打擾到他們休息,他甚至沒有上樓敲門,不知道自己在樓下徘徊了多久。
宴涼舟聞言心中一痛。
前天晚上出事後,他知道沉游川大部分時間都等在外面。已經一個白天兩個晚上了,這個時間他本應該高高興興地提前進組,或是當做休假好好休息一下的,可現在……
宴涼舟並不想這樣傷害沉游川,可是他自己……
見他神色恍惚了一瞬,忠叔繼續溫聲說道:「聽說他最遲後天進組,今天上午必須得走了。」
這點宴涼舟很清楚。因為石導的劇組並不在岩市基地,而是南方的另一個大型影視城,所以沉游川得空出一天花在路上。
「想必是想著在趕飛機前再試一試,他才天沒亮就又趕來了。少爺你真的不見他一面嗎?我瞧他很擔心你。」忠叔勸道。
宴涼舟沉默了一瞬。他用力按住胸口,急促地呼吸著想要平復好似被誰緊緊攥起來的心。最終,他聲音低低地說道:「請他進來吧。」
他總該給沉游川一個交代的。
*
沉游川走進臥房,穿過一個寬闊的起居室,繞過一扇屏風,終於見到了床上倚著靠枕,低著頭好似不敢看他的宴涼舟。
他從寂靜而沉重的氛圍里趟過來,在對方床前的椅子上坐下,開口便道:「我沒有生氣。」
宴涼舟靜靜地坐在清晨尚未完全亮起的光影里。他骨架身形纖長,脖頸脊背修直,因此當他垂著頭時,便帶著一種宛如天鵝垂頸般優雅、清冷、又莫名悲悽的氛圍感。
看著這般場景,沉游川原本焦灼的心慢慢靜了下來。
宴涼舟垂著的睫毛輕顫了一下,他緩緩抬眼望向沉游川。
沉游川坐在椅子上,是一個放鬆又安寧的姿態。
「我知道宴老師是因為覺得自己沒有處理好這些事情牽連了我,認為是自己的錯,心中愧疚難過,又覺得在我面前很失敗很丟臉,所以才不敢面對我。」
沉游川望進宴涼舟的眼睛,語氣平緩,神色認真地強調道:「所以我在等待的時候,並不覺得憤怒,而只是很擔心。」
宴涼舟呆呆地望著他。
沉游川剛想說什麼,就看到兩顆圓滾滾的淚珠划過晨光,砸在這人身前的被子上,迅速洇開一對圓圓的濕痕。
宴涼舟有些慌亂地用手蓋住濕痕,背過臉去。
做了這麼多年演員,他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有控制不住眼淚的時候。
明明在沈游川進來之前,他已經為自己設定好了角色。
無論是聽到抱怨指責,還是收到絕交的通知,他都會如一個沉穩的年長者那樣接受一切結果,安撫好沉游川,尊重他的所有決定。
沉游川猶豫了一瞬,起身走到床沿,輕柔地摟住宴涼舟,扶著他靠進了自己懷裡。整個過程中宴涼舟並沒有顯現出抗拒,於是沉游川把他抱得更緊了些。
感受著青年寬大修長的手罩著自己的後頸,將他籠在了他的胸前,側耳聽著沉游川健康而有力的心跳,聞到他身上仿佛露水混合著草木的清新味道,宴涼舟心中莫名覺得更委屈了。
「我不想這樣的……我原本以為自己能做好的。」
沉游川垂眼看著壓在自己胸前的毛茸茸腦袋,感受到掌心裡單薄的肩膀正在輕輕地顫動著。
像是因為把臉藏起來而有了安全感,他聽到了宴涼舟小小的聲音:「我明明、明明希望自己在你心裡能是一個強大、鎮定,能處理好所有事情,能散發溫暖能量,幫你驅散噩夢的人。」
但事實卻是,從他轉發開機微博,引來粉絲質疑抱怨沉游川,進而引發對他的網暴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