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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殿下!」姚拱辰一頭霧水,在後連追數步,哪裡追得上。

秋雨濕灑,如絲如縷,柳湛眼前模糊,不得不促起眼:「駕——」

若離弦之箭,趕在門禁落下前射入汴京,他雙腿夾緊馬腹,幾乎全程站起,繞過御道入宮。

蔣望回很快迎過來:「殿下。」

柳湛不語,馳騁經過御池,蔣望回跟著身後,雨水滴滴打在湖面,激起漣漪。

他先入東宮寢殿尋找萍萍,蔣望回跟著入內,一進門就跪倒匍匐:「殿下,微臣失職,甘受責罰!」

「你是該罰。」柳湛說著將解藥丟給蔣望回。

柳湛在寢殿找了一圈不見萍萍,心跳劇烈且雜亂,呼吸艱難,以至於分唇吸氣。

他不敢相信萍萍就這麼走了,甚至不敢提那幾個字,仿佛不承認她就還在:「何時發現的異常?可是有人與孤作對?」

蔣望回私自壓了半年,此時額頭貼地,道:「殿下,萍娘子是自己要走的。」

柳湛回首,冷冷晲蔣望回一眼,待會再來查清他話中真假,先找到萍萍。

出寢殿,沿路各處找遍,最後才敢尋向萍萍所住小院,進去後石桌石椅和他離開時一模一樣,明明沒有變化。

所以她也肯定沒變,就在屋裡等著他。

想到這柳湛燃起希冀和驚喜,腳下不由自主加快,到萍萍門前卻陡然剎住。他自欺欺人地想,自己不是害怕,只是淋雨濕身,恐將她房中弄髒。

柳湛褪甲,在門外佇了半晌,雨都停了,再無理由拖延,才抬手叩門:「萍萍。」

「萍萍?」

無人回應,倒是小院中枯葉被風颳下,蕭瑟落地。

柳湛手抖著推門,門沒鎖,裡面所有的東西都被收拾得整整齊齊,茶盤和盞壺都還在桌上,他和萍萍曾坐在桌邊喝水談天,床邊帳幔對開束好,他曾在這張床上和她翻雲覆雨,抵死痴纏,明明那時親密到你揉入我,我融入你,怎麼就會分開呢?

他腦海里響起蔣望回的話,「殿下,萍娘子是自己要走的

「,竟不是他人強拆,棒打鴛鴦,竟不是苦衷,而是她自願要走。

自願二字,好似一把刀,片片剜著柳湛的心肉,他痛苦地攢起眉頭,疼得站不住,手扶桌坐下,大口喘氣,卻越喘越急,胸悶到窒息。

柳湛早瞧見桌上的月釵和下壓的長箋,卻一直視線躲避,安慰自己她只是今日沒戴而已,到現在,避無可避,柳湛顫著手移開月釵,去拿紙箋,指尖冰涼。

認錯郎,三年誤,自此別過,後會無期。

柳湛反反覆覆讀箋上字,多麼希望自己不認識字,認錯郎,她還是知道自己認錯了人麼?

柳湛心裡那股被他刻意壓制、忽略的偷來恐慌終於決堤,再壓不住,瀰漫身心。他盯著月釵,眼熱心涼,她連這支釵也不要了嗎?

她不要他了。

可是不行啊!他如果沒有遇見萍萍,尚能在暗處獨活,但被她的赤誠照亮溫暖,他也已經把自己的心交了出去,又怎麼能失去?

沒有她,他活不下去的……

秋雨陰天,光線合該昏暗,夜明珠卻將整間屋照亮得像好天氣,好太陽。

騙他,他的太陽已經走了,偷來的終究要還回去……柳湛腦中忽然浮現一少年立於船頭甲板,迎風眺望前方喧囂碼頭,藍袍墨帶,那是十七歲的自己。

柳湛突然傾身嘔出一大口血,慶豐十三年,太后驟然中風,臥床失語,太醫局擅治中風的令太醫剛好致仕回江南老家,他不是急得想去江南找令太醫,而是真去了潤揚。

江風微冷,陽光卻和煦,順潺潺流水一路南下。

浮生暫寄夢中夢,世事如聞風裡風。

他和數名船客一起,擠在船頭眺望,這揚州的碼頭與別處不同,岸邊全是畫舫,艘艘甲板上擺滿鮮花,時不時聞歡聲笑語。柳湛怔怔瞧著,旁邊的中年船客睹見他模樣,笑道:「小官人是第1回 來吧?」

柳湛不辨船客神色間的曖昧,點頭:「是!」

是少年特有的脆音。

船客眯眼勾唇:「我們都是來玩的,好好玩。」

柳湛直言:「我不玩,我是來給我嬤嬤治病的。」

舟已抵岸,船客們沒再理會柳湛,爭先恐後下船,柳湛雖也心急,卻怕擁擠推搡,傷到眾人,主動讓到最後一位,口中不住提醒:「大家小心點,謹防踩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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