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怕誰聽到,恐怕就是三娘子提到的,那位被辜負的佳人。
看來還得繼續聽兒女情恨,柳湛想到這捏了下眉心。
「郎君。」蔣望回突然掏出個四方小盒,呈遞柳湛。
柳湛只瞧一眼,隨即接過:「什麼東西?」
似嗅到龍涎香。
「屬下也不知道,是音和托屬下轉交給您的。」
柳湛手頓了下。蔣望回看在眼裡,嚅唇澀道:「倘若盒中之物冒犯,便是屬下教導無方,一己擔責。郎君……只管退還。」
柳湛心道要真覺得冒犯,就不該遞到他眼前,面上卻笑:「這話講重了,小孩子許是覓著了什麼稀奇玩意,也是她一片心意。」
說著將方盒揣入懷中。
待蔣望回走後,柳湛才重拿出來,忌憚蔣音和被人利用,盒內或埋機關,他將開口那一側對外,用劍挑開封條,小心謹慎,等了一會,才去細看。
竟是一隻繡著並蒂蓮的素白錦囊,蓮葉田田,蓮花正紅,根莖連成一根,相依相攜。
第四十七章 「你答應過我的……」……
柳湛頓時泛起一股噁心, 連盒帶香囊一併丟進抽屜,再不看第二眼。
等離開揚州,自有館吏收拾這類沒帶走的物拾, 丟進灰堆燒掉。
是夜, 楊廉的告示轉瞬貼滿揚州城。
街頭巷尾紛紛在傳, 原來那天碼頭放煙花迎接的大官不僅僅是來巡察,還是來抓人的。
之前城裡的楊廉楊大人,竟然造。假犯私, 已經被砍頭了。
聽隔壁潤州人說啊, 那腦袋斬下來彈了一下就穩穩落地,都不帶滾的。
……
紛紛擾擾, 僅僅一、兩日就傳進凌傳道府中。
「帥臣饒命,帥臣饒命!」三名女使匍匐跪地,不住磕頭,不遠處躺著一具女屍,凌傳道垂著長劍,劍鋒猶在滴血。
他閉著眼:「這府里再聽見誰嚼舌根,都杖殺了。」
「奴婢不敢, 不敢再說了。」
凌傳道揮劍, 仍將三女使逐一捅死。
他渾身發抖, 怎麼辦, 楊廉的死訊傳開來了。
他知道有人在做鬼,極可能是三娘,傳召三娘, 三娘也不來。
已派遣人手知會府衙和刑獄,試圖撤下告示,封堵民口, 可結果不盡人意,他曉得自己應該親自出去走一趟,可是不敢吶,萬一他走以後,別人趁機把楊廉的死訊透露給巧娘,怎麼辦?
畢竟她曾咒誓,楊廉三娘若死,自己也再無生意。
亦或者,他不在,巧娘又逃了呢?
試過了,沒有她的日子他一天也忍不了。
凌傳道也不敢拿鐵鏈子鎖巧娘,強迫她,因為她是做得出來咬舌自盡的。
他持劍的手不住抖動,不管哪一種假設,都不能再失去她。
凌傳道收劍更衣,確認身上沒有殘留血腥味後,才回房中繼續守著巧娘。
*
艷陽高照好晴日,但因為天氣偏熱,街上行人反比前些日子少。
凌小環著彩繪描金的白羅衫,內搭棗紅抹胸,手拿一柄不及巴掌大的小金扇,邊搖邊笑:「這幾天衙門門前不分晝夜排長隊,聽說那聞登鼓都敲爛了兩張皮,巡按大人竟還敢堂而皇之,優哉游哉地逛街?」
「清官清官,便是清閒做官。」柳湛著了件薄些的荼白圓領袍,與她並肩,負手伴行,笑若春風:「而且三娘約我,我不敢不來。」
凌小環聞言噗嗤笑出一聲,金扇搖得更勤。
柳湛續道:「倒是三娘您,公然與下官同行,不怕帥臣瞧見?」
凌小環心道怕什麼呀,凌傳道如今就是個縮頭烏龜,天天守著巧娘,擔驚受怕。
他傳她兩回她都沒去,還不是不敢殺她。
凌小環另起話題,敷衍過去:「哎呀今日這天熱的,我出門都懶得穿男裝了,薄薄一件,」她手在身前豎著比劃道弧線,「任誰都能看出來。」
柳湛笑著瞟了凌小環一眼,收回目光。
二人再慢行兩、三步,柳湛笑道:「三娘子不是說,今日要給下官講雜戲麼?」
凌小環意味深長注視柳湛,而後笑起來:「是呀,這就講。巡按大人總只願聽自己想聽的。」
柳湛噙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