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還是她醒來的時候, 平靜中帶著探究,疑惑中夾雜哀怨, 深潭一般,他摸不著底,依舊怕極,對視時莫名心慌,就像人一腳踩空。
柳湛眸子轉動,腦子也飛轉,很快想到說辭:「你知道他們犯的什麼案子嗎?贗幣偽。鈔, 從罪皆死。」
萍萍呆住。
鑄私錢是死罪, 不僅印鈔的砍頭, 雕版的、造紙的、甚至賣顏料的, 用假。鈔的,俱同偽造,一律處死。
萍萍身上冰涼, 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柳湛就在這時咄咄繼續,其氣凌人:「此案重大,如不查清, 錢文大亂,物價翔踴,甚至可能動搖國本。家國面前無小我,雖然我也想和你一起經營湯餅店,」說到這他腦中不受控浮現他煮麵,萍萍接待的場景,話卡了一下,拼命揮去熱氣騰騰的回憶,才能講下去,「但我們不能以一幾之私誤天下!」
萍萍被說得臉紅一陣白一陣,慚愧自己眼界狹窄,自私自利,還有數分不該質疑柳湛的內疚湧上心頭。
「我跟你一起去揚州!」她斬釘截鐵答應柳湛,又問,「大概什麼時候走?」
「就這兩天吧。」柳湛的手這才從杆上移下,覆住萍萍手背,帶著她的手鬆開掃帚。
「走吧。」他說道。
萍萍便去放掃帚,離店鎖門。她落鎖時心裡空落落,抬眼仰望三水湯餅的招牌,終忍不住央求柳湛:「官人,等案子結了我們再回來開好嗎?」
柳湛無語,怎麼又繞回來?
湯餅店湯餅店,三句不離這破地方,竟磁石一般牢牢吸引住她。
辦完案他要帶她回東宮的,自然不會回來,柳湛暗嘆口氣,耐著性子柔聲規勸:「萍萍,今日你髻上落了兩瓣海棠花,可還記得?」
「記得,」萍萍點頭,「你替我拂去了。」
只是不知他為什麼現在說這個?
柳湛沉聲:「那海棠花絕不是六年前那朵。」
萍萍怔怔的,柳湛續道:「人亦如此,滄海桑田,許多變幻,如今我人在局中,很多事情,不得已為之,也有許多,不得已不為。」
「所以我們不一定還回來潤州,對嗎?」萍萍仰著腦袋,睜圓杏眼對視柳湛。
柳湛點頭:「我不想騙你。」
官人如此坦誠,萍萍覺著自己也不應該再扭捏:「好,官人去哪,我就去哪裡。」
她最後眷戀地看了眼鋪面,狠心轉身,大步流星走遠,好久,才敢慢下腳步。柳湛唇角泛笑,過來牽起她的手。二人一道往朱方巷走,黃昏暮影,天地沉悶,逐漸褪色的夕陽照耀下,萍萍微耷著腦袋,柳湛猜測她可能還在傷感鋪子,又瞥見前方不遠,經常路過但從不打算進去逛的銀樓。
寬慰佳人,亦能查案,一石二鳥,柳湛搖了下萍萍的手:「別難過了,前面銀樓挑套頭面,我送你。」
「我有。」萍萍旋即拒絕。
柳湛盯她:「你有什麼?戴來戴去只這一支股釵。」他相信天下女子沒有不喜歡首飾的,宮裡官家一送頭面,諸位娘娘就哄好了。柳湛想到這五指蜷曲,將萍萍的手攥得再緊些,微揚下巴:「我樂意送我娘子首飾,怎麼了?」
萍萍抿嘴低頭,嘴笑彎成了鉤。
她沒再拒絕,任由柳湛拉著手進入銀樓。
剛跨過門檻萍萍就往外退,柳湛蹙眉:又怎麼?
萍萍這時才瞧樓外招牌,玉冠生,難怪了。
這家主要是賣冠子的,一進去滿眼都是白玉冠、縷金冠、鋪翠花冠,堂放華光。
萍萍從沒想過要戴冠子。
因為冠子百兩起步,尋常人家不敢望,更不可及。哪怕是富戶,這一輩子撐破天,也就買一、兩頂,重要場合撐門面。
萍萍直往後退,自家官人的錢刀頭舔血掙來的,越發不能揮霍。
柳湛扶住她的肩不讓再退了:「跑什麼?」
萍萍踮腳,手放唇邊,柳湛會意,彎腰歪頭,她湊到他耳畔用最小的聲音說:「這家東西我們買不起。」
柳湛失笑:「還沒進去你就曉得買不起?」
任萍萍好說歹說,他都堅持要進,還將萍萍五根手指扣得緊緊的,不允掙脫。
「這個怎麼樣?」柳湛指一金玉珠翠,寶蘊光含的垂肩珍珠冠問萍萍,
萍萍眉攢成川字,雖然冠子方面的學識淺薄,但她曉得最便宜的是團冠,然後越大越貴,柳湛指的這個已垂至肩,能吞下兩個團冠。
萍萍分唇囁嚅,官人許是完全不懂首飾,不知深淺的人才敢這麼問。正想著,柳湛已指那冠子問店主人:「這個怎麼賣?」
「二百兩。」=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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