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過,歉意,冷漠,不明所以……
許廷州沒有說話,他不想接受他們任何人的道歉,這些年他經歷的事情,不是他們一句輕輕鬆鬆的對不起就能彌補的。
秦映夏站回了許廷州身側,伸出自己的兩隻手,包裹住他已經繃勁放在腿側的拳。
柔軟的觸感讓許廷州回了神,他沒再看自己的父親,而是偏頭看向秦映夏,在她握
住自己手之前,他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攥上了拳。
那一刻,許廷州真的原諒了他們兩秒鐘。
但也只有兩秒。
終於,許義進拄著拐杖站了起來,「你們站在門口像個什麼樣子,趕緊吃飯吧。」
許廷州將目光投到爺爺身上,他在爺爺的語氣和表情里沒有聽到和看到半分的歉意,依舊是一個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姿態。
也許在老爺子閉眼之前,他都不會聽到他的道歉了。
許廷州陰暗地想。
不過又有什麼關係呢,他是不會原諒的。
沒再多言,兩個男人先走一步,秦映夏挽著盧萍的胳膊走向餐廳。
長長的餐桌前,坐著許家所有人。
許廷州的左側是母親,右側是秦映夏。
吃飯前,許義進先說明了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上世紀90年代,許氏已經算是一家大企業了,許義進五十多歲,正是奮鬥的年紀。那時的他有個得力的幹將,叫賀朗。
賀朗不是一般人,他是賀家的長子,明明自己家裡有企業,卻甘願在許氏做執行者。許義進不是沒對賀朗的身份產生過懷疑,但賀朗誠心實在太大,他又特別欣賞賀朗的魄力,於是就留他在身邊做事。
前幾年都還好,進入新世紀,許氏抓住機遇做起轉型。也是這個時候,許義進發現了賀朗的野心。他們聊過,但是賀朗依舊錶現得赤膽忠心,許義進早就抓住了把柄又怎麼可能相信,於是他辭退了賀朗,並跟他簽署了競業協議。當年的賀氏還只是一個處在上升期的小企業,但是有了賀朗掌握的核心,賀氏在短短一個星期內股價大漲,導致了許氏的近乎腰斬的虧損。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許氏並沒有就此歇菜,在許義進正確的指引下很快便起死回生,而他也讓賀朗以及他背後的賀氏付出了代價。但是賀朗夫婦並沒有就此罷休,把許氏當成假想敵,費盡心思想要把許氏做空。
但是很快他們就得到了反噬,壞事做多,最後壞事降臨到自己頭上。一場車禍讓他們夫妻二人失去了生命,只留下一個賀齊淵活在這個世界。不知道是誰告訴賀齊淵,他的父母是被許家人設計陷害的,一時間失去雙親的賀齊淵就此種下了仇恨的種子,他帶著賀氏一路慢慢壯大,在08年,綁架了許家兩兄弟,他就是想讓許義進做抉擇,是要一個許西聞還是兩個都要,就是這兩個交換的條件不一樣,許義進選擇長孫。不過對方沒有得逞,在先救出許西聞之後,許西聞就拼命救回自己的弟弟,許義進也讓賀氏元氣大傷。
只是他們誰都沒有想到賀齊淵會捲土重來,卻盯上了XY和許廷州,更沒想到他綁架了許廷州的妻子。
許西聞補充了一點爺爺不知道的東西:「廷州的睡眠障礙應該就是那個時候患上的。」
十幾分鐘的陳述,許廷州聽得面不改色無動於衷,許義進說得半真半假,詳略不當,有些內容他也無從考究。
不過許廷州知道的是,在許義進講話的全程,秦映夏都握著他的手,好像在傳遞給他什麼力量一樣。
他還看到自己的母親一邊聽一邊抹眼淚,在座各位最後聽得都低下了頭。
許廷州想從他們口中聽到關於自己的出生,但是許義進隻字未提。
他的父親應該是知道,至於其他人知不知道許廷州不得而知。
而這件事,對於許廷州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算了。
他不想計較了。
都不重要了。
那天的酒,許廷州一杯一杯地喝,秦映夏一點都沒有制止,或許他需要一點宣洩的方式。
如果不是因為秦映夏那天聽到了賀齊淵說,十五年前,許爺爺可以放棄許廷州只救許西聞,那麼她今天在聽到爺爺那番話之後,只會覺得許廷州的睡眠障礙不止於此。
可,不是的。
但是許廷州自己沒有提,秦映夏也不好說什麼,有些話,他們可以關起門來自己講。
一頓飯結束,除了幾個女人,男人們差不多都喝醉了。
盧萍不想讓他們回去,但是秦映夏堅持帶許廷州離開。
許廷州尚且可以走路,秦映夏把他帶回了家。
站在37樓門口的時候,秦映夏攙扶著許廷州,按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六位數密碼。
如果不是這六個數字提醒她,大概她早就忘記他們並不是開學第一天見面的,而是第二天。
秦映夏把一身酒氣的許廷州扶到床上,給他倒了一杯溫水,坐在床邊瞧著臉因為喝了很多酒變得通紅的許廷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