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頓片刻,接著道:「與今日書中所學無關。」
蕭時予一聽,更加篤定是沖自己來的,索性將手中的書一扔,書本落在書案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其餘人聞言更加膽戰心驚了,畢竟誰要是沒答上來,那可是要抄鹽鐵論十遍!
整整十遍!三天三夜都抄不完。
與他們而言,還不如打一頓板子來得痛快。
雍州處於大齊邊塞,常年與領國月氏人兵戎相見,這些世家子弟皆出身於武將世家,一身好本領,就是對這些文縐縐的詩詞實在沒興致,奈何這位趙先生是出了名的嚴苛,眾人紛紛低著頭,生怕一抬頭就被先生選中。
屋內安安靜靜的,悄無聲息。
「如今的科舉考試,徇私舞弊,亂象叢生,寒門子弟很難有出頭之日,若你是主考官,當如何整頓?」
話落,眾人臉上一片迷茫,這是什麼鬼問題?
忽地有人笑出了聲,「這有何難?」
溫韞轉頭看過去,那人坐在前排,穿得好生招搖,舉手投足之間貴氣十足,那作派十分顯眼,心中將他視作跟蕭時予一類的人。
耳邊傳來一聲輕笑,溫韞有些不明所以,緊接著便聽到蕭時予譏諷道:「丟人顯眼的蠢貨。」
原來他們不和。
趙為公問他:「蘇再興,你有何高見?」
蘇再興站起身,道:「學生以為先在考場抓幾個人趕出考場,永不錄用,以此殺雞儆猴,剩餘者自然不敢再犯。」
說完,他滿是得意的神情。
趙為公聽完沉默不語,好似不大滿意,他環顧一周,最終將目光投向那道嬌小玲瓏的身影,「溫氏,聽聞你待字閨中便有詠絮之才的美名,對此,你有何見解?」
蘇再興臉色倏地一沉,不服氣地轉頭看過來。
溫韞一愣,隨即推脫道:「妾身一介女流,怎敢妄論朝堂之事。」
趙為公不以為意,「無妨,你隨意說說,我權當玩笑話聽。」
溫韞推脫不掉,只好在眾人的注視下起身,朝趙為公行禮,道:「春闈專為朝廷選拔賢才而設,必是賢能者才能中榜,妾身以為考官公正無私,不徇私舞弊為首要,再則加強會院稽查,或許會好上不少。」
蘇再興輕哼一聲,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嘲弄與諷刺,「你不入朝堂,公平公正談何容易,這話說了與沒說一般。」
溫韞皺起眉頭,忍不住反駁他,「居廟堂之高,理應盡職盡責,若連最簡單的公平公正都無法做到,談何為民為國。」
蕭時予有些意外,平日裡逆來順受的小姑娘竟然敢跟雍州城有名的紈絝爭執,還是這般無聊的問題。
想到此處,蕭時予忍不住嘴角一勾,這個蘇再興最受不了別人反駁他,尤其還是個女人。
他撩起眼皮看過去,果然,蘇再興臉色鐵青,心中愈發痛快了。
趙為公示意溫韞坐下,他沉吟半響,看了眼心情不錯的某人,問:「蕭時予,你覺得呢?」
蕭時予終於回神,他起身懶散道:「如今的科考現象都是那些貪得無厭的官僚造成的,自然是該嚴厲懲治這些人,只是罷官免職也太輕了些。」
趙為公問:「那該如何?」
「自然是滿門抄斬,於午門示眾。」
一時間眾人臉上都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薛懷川伸長脖子,對前面的蕭時予道:「時予兄,這……不至於吧!只是私相授受,不用滿門都殺了吧!」
蕭時予正欲說什麼,餘光瞥見一本書向他砸來,他微微側身,輕鬆躲過去,身後卻響起一聲慘叫。
蕭時予轉頭,沒想到正砸中薛懷川腦門。
他朝薛懷川笑了笑,不是有意的。
趙為公眉頭鼓起來了,他的聲音突然提高了許多,「你可知你在說些什麼!」
蕭時予回過頭,沒由來的心中一震,他與趙老頭相識一年了,還是頭次見他這般怒不可遏,方才的話好似比他逃學更為嚴重。
「簡直是荒唐!國有法度,除了聖上沒有人能凌駕於大齊律法之上,是非對錯自有大理寺審理,蕭時予,你好大的膽子!敢罔顧國法!」
學堂之上頓時一片死寂,蕭時予也沉默不語。
無意之間,溫韞捕捉到了蕭時予那雙明亮的眸子裡流露的情緒,只是她還沒看明白那究竟是何意,他眼底情緒消失不見了。
趙為公臉色鐵青,「今日之事我會稟明徐夫人,你回去將大齊律法抄三十遍,沒抄完之前不必來學堂了。」
不遠處傳來蘇再興的輕笑,那神情得意極了。
蕭時予拂袖坐下去,神色自然,他竟不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