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柏父子倆明顯愣了一瞬,林如柏笑容僵滯在臉上,他遲疑了一會兒,問林蓁:「方懷簡,是三年前那個榜眼?」回過神來,即刻命令林承儉:「不早了,你明日還要上學,先回去休息」。
林承儉瞪大眼睛反駁:「我不是小孩,三姐的事我想知道」。他明年要參加鄉試,若中舉人便可入朝為官,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少年兒郎。
「回去!」
林承儉還要堅持,林蓁笑著對弟弟柔聲道:「小弟,等會我去找你」。
林承儉向來聽林蓁話,他向父親躬了個身,雖不太情願還是退出了房門。
門扉剛合上,林如柏急問:「怎麼回事?」
林蓁自若地把遇見方懷簡的過程講了一遍,只說園中偶遇交談了幾句,自己心儀方懷簡,不想他嫁。
要嫁方懷簡必得家中支持,尤其現在他尚無前世記憶,需要她主動連綴,家中萬萬不可拖後腿。
林蓁神色堅定,言中有不自知的羞態:「父親,我看到他的第一眼,眼中便再無他人」。
林如柏想起當年唐氏驚鴻一瞥,從此她便在他心中永駐,自己亦曾少年,如何不懂。他沉默良久,問道:「那方懷簡呢,他作何形態?」
林蓁只講好的:「只說了幾句話,他對女兒脾性極好」。
飛飛是極好脾氣的人,印象里就沒對誰說過重話,那個時空里自己也不是什麼作精,總之兩人極其合拍。現在飛飛雖無往日記憶,林蓁回想白日和他短暫接觸片刻,他被自己強拉著衣袖,著急得冒汗,可仍然既無惡言亦無凶光,更沒有強行動手拂袖而去,這做派就是飛飛素來行為方式。
想想他被自己拉住衣袖的窘迫,林蓁著重道:「他待人真的很好」。
林如柏稍稍松心,女兒容貌脾性沒的說,唯一缺憾就是出身差了點,但好賴也是英國公侄女,只要方懷簡沒那些高門觀念,兩人結為夫婦雖難亦不是不能。
自己都有過讓唐氏為正室的想法,方懷簡若心中有女兒怎會委屈她。
林如柏本就想女兒高嫁,女兒第一次面露羞態,他更是有了成全之心。
僵硬許久的臉龐緩緩呈現一個淡笑,林如柏安慰林蓁道:「既然你喜歡,我們先去探探口風,明日和祖母大伯母商議了再說」。
「真的?」林蓁高興得要蹦起來,「謝謝父親!」以為父親怎麼也得責怪幾句不懂事,得罪大伯母類似的話,林蓁實在沒想到如此順利,父親輕易允諾自己。
女兒眼裡閃爍著從未有過的光亮,那是璞玉渾金的少女慕念,林如柏想起唐氏臨終前,自己在她床前的誓言,心下決定只要兩個年輕人兩情相悅,他委曲求全也會在方氏夫妻前求來這段姻緣。
約好翌日一齊給祖母請安,林如柏來到陳氏院子。
陳氏正要睡下,見林如柏神色如常走進來,心裡驚服林蓁的本事。
「三姑娘和你提了?」
「提了」,林如柏頷首,對陳氏道:「明日見了祖母和大嫂,把杜大人家的事給了了,後面還要辛苦你去方家探探風」。
兒女親事議事瑣碎,許多事情需要陳氏出面,這也是這幾年來他和陳氏關係緩和的重要原因。
陳氏聞言老臉一紅,林如柏沒臉沒皮竟如此淡定,陳氏猜測林蓁話沒說全,也是,她再厚臉皮應該在父親面前說不出自己拉
著一個男人衣袖不放的糗事。
陳氏冷笑:「她話沒說全吧?」便把白日水榭邊眾夫人看到的事無巨細詳細說了遍,包括林蓁臉厚的種種模樣也有聲有色描繪了番。
「三姑娘和往日判若兩人!方懷簡大嫂都那樣說了,你還要上門?!」陳氏不屑。
林如柏面露驚訝,隨後臉色慢慢沉重,心中疼惜之情漸濃,若只是林蓁一廂情願,那事情可就難辦。可林蓁如此柔媚可愛,她鼓起勇氣不顧閒言碎語在人前這般主動,那必是她的真心實意,方懷簡是什麼柳下惠真的不動心嗎?
林如柏默了片刻,淡聲道:「既如此,既然大家都看到了,那更要去方府了。我們努力爭取,若林蓁進了方府的門,那些惡言惡語自然就消散了」。
果然不出所料,陳氏心中鄙視,林如柏非但不責罵林蓁不以為恥,還以此為藉口有了去方府的理由,真是人至賤則無敵。
陳氏嗤笑:「做妾也願意?」
「明日與母親一起商議」,林如柏起身沒理會陳氏暗諷,若方懷簡愛慕林蓁,怎會捨得她做妾。
「今日勞你辛苦,你好好休息」。
陳氏沒搭話,看著林如柏背影狠狠剜了一眼。她想明白了,從此她要做隱身人,若林蓁真出了頭,她少不得有碗湯喝,若如以前她到婆母林如柏跟前抱怨,自己反而成為眾矢之的,他們只會覺得她作為長輩沒丁點能耐,這點兒小事都會砸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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毅勇侯府送走最後賓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