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錚側頭去看溫逐。溫逐已經呆住了,原本皺著的眉頭也鬆弛下來,整個人似乎是靈魂出竅、榮升天國了。
黎錚貼心地扶著(或者說是鉗制著)他,生怕他下一秒就會暈倒,或者衝過去叫高銀博血濺當場。
哪一個都感覺不妙……
然而,罪魁禍首壓根就沒給他們選擇的機會,放下禮花筒就迎了上來:「哈哈!沒想到吧?小豬,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溫逐還在看著偌大的大廳里滿牆的照片。
「小豬?小豬!怎麼了?太吃驚了,反應不過來?哈哈哈……」高銀博絲毫不覺得自己已經被死亡的陰影籠罩了起來:「快好好看看!找這些東西,可費了我不少功夫!都有年代了。」
溫逐似乎被不知道是哪句話喚回了一些神智,緩緩轉頭,看向高銀博:「……」
黎錚趕忙握緊了溫逐的手。
「看我幹嘛啊!看照片!」高銀博卻上前擠進黎錚和溫逐中間,一手拉住一個:「走走走,哥帶你們看!」
前來為溫逐慶生、參加生日宴的眾人散開,看著他們三個手拉著手、相親相愛地順著牆壁走進來。高銀博興高采烈:「你看這張,咱倆的第一張合照!那會兒你可沒我高!誰知道後來是怎麼長的?你爸不是給你吃什麼催長素了吧?」
溫時易咳嗽兩聲:「哼!」
高銀博無視了對方的不滿和鄙夷,指著旁邊的另一張照片,轉頭對黎錚說:「小錚錚,你看這張。」
那是一張滿月宴上的照片,場面有多大就不提了,關鍵是——來到這個世界上剛滿一個月的小竹筍——正在抓周。
哦不,應該說是正在抓「月」……
他身邊擺放著各種各樣的東西,甚至還有一疊股票債券,一看就是喪心病狂的溫時易才能做出來的事,但他卻目不斜視,抓著一枚古舊的老錢幣玩。
一旁的溫時易難得地露出了讚許的目光和喜悅的神態,似乎看著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兒子抓了錢幣,就代表了自家商業帝國的未來。
雖然,事實似乎也按著這個進程發展了,只是……黎錚默默看著溫逐。只是有些偏航。
溫逐任由高銀博拉著自己左看看、右瞧瞧,似乎已經放棄了不復存在的臉面……好一會兒,才問高銀博:「這些……哪裡找的?」
他指著一些自己上幼兒園時的照片。其中有一張上,媽媽牽著背起小書包的竹筍的手走在路上。
高銀博看他指的照片,忽然就安靜了下來,甚至嚴肅地咳嗽了兩聲:「說起這個,咳咳。今天的正主還沒給你看。來。黎錚,你也來。」
黎錚已經對他的正經嚴肅有了抗性,不,應該說是PTSD,反正是沒有按照他的想法滿懷期待的,反而是做好了準備——迎接更大的爆炸的準備。
高銀博帶著兩人走到長餐桌的一邊,桌面上放著一本日記本,高銀博示意溫逐自己打開。
黎錚不忍卒讀,生怕是什麼見不得人的「驚喜」,於是下意識地轉過了頭。
沒一會兒,就聽到了翻動紙張的聲音。黎錚又忍不住把頭轉回來,看到溫逐的臉上竟然是一副前所未有的認真神情,似乎手上的是一本極其精彩的小說,只需要看開頭的兩行字,就會立刻進入故事裡,無法自拔。
大廳里靜默無聲,一時間,只有溫逐翻動書頁的聲音。
這詭異的場景並沒有維持多久,溫顏就帶著溫羽焱走過來,讓小孩子幫忙打破:「爸爸,這是什麼呀?」
溫逐回過神,有些茫然地低下頭看了看溫羽焱:「……」又抬起頭,目光似乎在尋找著什麼,等尋找到了,就把手裡的日記本遞了過去。
「……」黎錚接過日記本,快速地草草看了一遍。這確實是一本日記,但裡面沒有寫日記,只是拼接著幾張從舊簡報上裁剪下來的紙張,因為年代久遠,表面已經泛黃。
上面只有一篇舊文章,似乎是登在類似於讀者文摘這樣的雜誌上的。黎錚掃了兩眼內容,倒也不是什麼特別的東西,就是一位母親在寫自己剛出生不久的孩子。
——「他是那樣的又小又軟、白嫩可愛,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決定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愛他、保護他。」
黎錚明白這是什麼了。
「怎麼……是不是我哪裡做得不對?」高銀博看這倆人也不說話,就是相互注視著彼此,感到雲裡霧裡的:「我也是找去她家問她弟弟要這些照片的時候,才知道她還發表過文章。這些年,你看在她的面子上,又是幫她那個弟弟找工作,又是直接給他錢的,那傢伙倒是過得不錯,就爽快地把照片給了我,還讓我轉告你,謝謝你這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