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安的手動了動握住她,回應她的是監護儀突然爆發出的尖銳的警報聲,姜清衍登時起身推開病房門,護士站的護士立即跑了過來。
老一輩的人總不善於說愛,可當著這麼多年輕人的面,王梅彎下腰去吻了吻徐安的額頭。
徐安的衣服是王梅親手穿上的,她現在體力跟不上,可依舊沒有假手他人,像是完成某種虔誠的儀式。
「老徐。」王梅彎著腰,最後一次愛戀地看著攜手一生的愛人:「你再等等我。」
人在醫院走的,後面的流程自然就順利得多,殯儀館的人很快趕了過來,按照王梅的要求,不舉辦任何追悼會,王梅執意跟著上了殯儀館的車,裴琛和陳寄去開車,姜清衍替她關上車門,王梅卻伸手抵住了門。
「姜醫生,」王梅輕聲說:「謝謝你們。」
姜清衍怔怔地看著她,王梅關上車門,車子很快開走了。
二十分鐘以後,車子抵達殯儀館,等把徐安的遺體送進處理間,幾人才發現一直跟在身後的王梅已經無聲無息地斷了氣。
她終究是完成了自己的心愿,沒讓徐安等得太久。
兩人沒有後代,後事一切從簡,火化以後四人將骨灰撒在福利院後院的一棵大樹下,那是幾年前徐安和王梅親手種下的。
還有一個月就過年了,即便所有人都沉浸在悲傷之中,可還得硬著頭皮裝作快樂的樣子,為了孩子們把這唯一的家布置得喜慶熱鬧一點。
一個看上去十來歲的男孩站在椅子上,手中舉著一個大紅燈籠,踮著腳費力地掛得端端正正,他興奮地跳下來,沒站穩往後退了兩步,身後一雙手撐了一下他的背,男孩一轉頭,立刻乖乖站好:「裴叔叔。」
他這個年紀在福利院算是比較大的孩子了,裴琛對他有點印象,好幾次看他在院子裡幫忙餵兩三歲的小孩吃飯。
裴琛抬頭看著火紅的燈籠:「這兩個都是你掛的?」
男孩只穿了一件毛衣,爬上爬下熱得額頭都是汗,侷促地點點頭:「對。」
「能幹。」裴琛拍了一下他的肩:「像個哥哥的樣子。」
男孩認識裴琛,雖然不知道他是幹什麼的,但知道他總過來,經常給福利院送錢,會陪著徐院長坐一會兒,但很少笑,看上去不好接近,有點凶。男孩有點怕他,聽到自己被表揚,流露出一絲難以置信,緊接著咧嘴笑了。
姜清衍遞了一張紙巾給他,男孩伸手接過擦了擦汗,突然問:「裴叔叔,生活阿姨說徐院長和王婆婆去南方過年了,是真的嗎?」
裴琛站在他面前,凝視他略帶稚嫩的臉,點了點頭:「是,福利院小孩子多,你是哥哥,平時多幫著照顧。」
男孩用力點頭,攥著紙巾:「我知道,我肯定會的!」
兩位老人離世的消息裴琛沒有告訴裴朵朵,姜清衍洗了澡從衛生間出來,見裴琛站在窗邊出神,甚至沒聽到身後的腳步聲。
姜清衍走過去,從身後抱住他的腰,裹挾著熱氣的身體帶著沐浴露的清香貼上來,裴琛將手搭在他的胳膊上。
「你要是心裡難受就在我面前哭一場?現在只有我們兩個。」姜清衍去吻他的肩。
裴琛沉默了一會兒,轉過身與姜清衍接吻,他心中說不清是什麼滋味,每個人都有這麼一天,老兩口攜手離世,對於他們來說是最好的結果,只是生命中兩個如此重要的人一起離開,裴琛心頭的震撼仍未平息。
「你說人走了以後會不會去另一個世界。」裴琛低聲問。
姜清衍笑著答:「有。」
他這堅定的樣子逗笑了裴琛:「醫生不是應該都是唯物主義者嗎?」
「醫生是。」姜清衍說:「但裴老闆的男朋友不是。」
姜醫生的情話說來就來,在這樣的晚上無聲無息地撫平裴琛酸痛的心。
一個月的時間過得飛快,一眨眼就要過年了,洛巴的冬天有著北方獨特的美,一到這時候滿大街都是遊客,姜清衍從二樓下來,米和穿著一件米白色的唐裝坐在沙發上,正在自己看手機。
「打扮得這麼漂亮,曾震怎麼不進來看看?」姜清衍今天起得早,上班時間還有一會兒,於是不緊不慢地放下羽絨服,笑著打趣。
米和撇撇嘴,指了指院子:「我們不是下個禮拜就要走了嘛,他現在緊張得要死,這兩天一直在問我要給我家人帶什麼東西回去,昨晚我還看到他在偷偷問裴哥上次給叔叔阿姨準備的什麼禮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