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北努力保持語氣的平緩,可逐漸銳利的眼神中透著怒火滔天。符樓從小到大都不是個滑頭,事到如今他也根本沒有想騙他的打算,可正是這種淡然陳述極端想法的行為,不為自己開脫,同時也讓孟北不能找藉口為他開脫。
知道槍口在哪,這小子頭硬,勁兒偏要往那使!
「至於有沒有更好的辦法,我不知道,」符樓握緊手,小臂上的傷口隱隱作痛,「但我不信他們會遭天譴,我只信人禍。別人不做,那我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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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玉成趕到醫院把鄭鶴熙捎上,又急急忙忙趕到孟北家。
孟北所在的小區一梯一戶,正因如此,他白天經常虛掩著門,倒是方便了兩個聽牆角的人,鄭玉成覺得不該進去,但又怕他們起衝突,只能和鄭鶴熙面面相覷地站在門外,緊密關注屋子裡的情況。
鄭鶴熙說他裝模作樣。
鄭玉成擰起他的耳朵,威脅道:「等他們吵完了我們再進去,你少說點話。」
屋內並沒有傳來很大的動靜,聽起來兩個人還算是平靜,但聲音太模糊了,鄭玉成不清楚聊了些什麼,通過音色的不同簡單辨認是誰在說話,而他們不知道,一牆之外的一大一小,語氣禮貌,說話內容卻是十足的針鋒相對:
「我為什麼要後悔?」
「做成了,那就是我的本事。」
「我們從一開始立場就不同,到底從哪裡開始要你理解我?難道全部告訴你了就會好,如果真的有用,你就不會聽到我真正的想法反應這麼大。」
「那你起碼提前知會我一聲?」
「就算當時是第一天見面,我對你的承諾也不是一句空話。」
「你沒必要一個人去承擔這些。」
符樓聽到這些話,一時之間竟然有些傷心。他根本沒有預料到自己會是這樣的感受。因為爭吵而漸漸加快的心臟,又因為爭吵而感到灼燒,讓之前符樓有些無法控制的情緒,慢慢焦成了一團團灰塵。也許孟北這番話對很多人來說是個完美又溫情的答案,但他只感到自己某些部分被忽視了,比那人生氣地罵他還要令人難受。
符樓說:「你還是沒有理解我。」
「那你告訴我,」孟北半蹲下身,手掌捧住他的臉,逼迫他垂下來的眼也要看著他,「有沒有一部分是因為符華?」
符樓微微睜大眼,沒有開口。
「告訴我。」孟北加重了語氣。
「鄭鶴熙曾經跟我說了你們的事情,後來我又在李行之那裡聽到另一套故事,雖然我很不想承認,但很可能艾晚園一家的不幸是從符華到林晚開始的。」符樓說,「可這已經不重要了,我相信他當年有隱情,每個故事都漏洞太多,但對你應該也不重要。」
「他在你心裡是什麼位置?」孟北聽完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唯一的父親?善良的好人,難以遺忘的……」
符樓打斷道:「他對我來說是個好人。」
此話一落只余深深的寂靜,他定定地看著孟北漆黑深邃的眼睛,忽地感覺自己的手腕被箍住,五指的力道重的出奇:「所以無論誰說他,你都堅信他是個好人。符樓,你瘋了吧?」
孟北只覺得一股久違的怒火在心中崩騰,非常沒有道理,但就是無法抑制,只能靠用力抓住對方的手腕緩解,不過片刻,眼前人就著被束縛的手,輕輕摸上了他的側臉,輕聲問道:「孟北,你希望我去上軍校嗎?」
孟北愣住。
「正好我的分數遠遠夠了。」
「我不想跟你說這些。」
符樓掙開他的手,咬牙道:「除了這個,你現在還能跟我說什麼?」
「多著呢。」
孟北猛地站起身,當著他的面一一細數:「我沒有時間照看你,所以我才讓鄭玉成看住你,為的是什麼?你有著落,你遇到危險我能第一時間知道,但現在呢?那些人,你說接近就接近,說干就干,讓鄭玉成為你兜底,你們兩個合起伙來騙我,如果我沒發現,符樓,你個膽大包天的,還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給我看看?」
對符樓劈頭蓋臉一通數落後,他越說越氣,到最後都氣笑了,不由感嘆:「符樓小朋友,非常好,你成功騙了我。你很厲害,是我小瞧了你。」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麻煩玉成叔叔,「符樓看著他,「換做是別人,一個什麼都沒有的普通人,會像艾瓊一樣投訴無門,拼盡全力也贏不了。若是我什麼也沒有,不認識你,不認識鄭玉成,我也沒有辦法,甚至還可能被藍天殺死。」
說到最後,符樓都不知道怎麼樣跟孟北說清:「這就是我看到的全部事實。你很好,我一點兒都不想騙你,更不想把你摻和進來,但兩全其美的法子,我暫時想不到!」
「難道你不說,我就不在其中了嗎?」
末了,補上一句讓符樓怒火瞬間點燃的話:「我應該給你更好的環境。」
「孟北你聽不懂人話嗎?」
「聽不懂。」
「……」
「那你來找我的目的是什麼,」符樓立刻站起身,繞桌走到孟北身前,「反正你也聽不懂我的話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