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樓五指撐在他的頭側,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壓過來:「我們有多久沒見了?」
他怎麼這麼問?但確實有一段日子,符樓跟他不同路,各自有任務,沒有空暇留給他們見個面,就算有結束的時候,也是他在國內,符樓在國外。
孟北聽見自己這樣說:「三年。」
符樓笑了一聲,低低又有磁性的聲音有別於少年時期,顯出成熟沉穩的質地,他俯下身,在這樣的荒郊野嶺下,給了孟北一個吻。
「好久不見。」
孟北也跟著笑了一聲,卻問道:「傷哪來的?」
符樓眼神里露出點茫然,明顯被問住了,他起身要走,孟北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又把他拽倒在自己身上,另外兩指勾住用作勒緊腰身的外腰帶,有意無意地撥動那鎖扣。
孟北審視道:「扎得不緊,手指還能插進去,腰帶系得不合規。」
符樓聞言,神色裡帶了怒氣,一字一句道:「額頭是被磕破的,不要你教訓我。」
「上次這裡受傷的時候,你記得你說的是什麼嗎?三年,」符樓感受著時間的厚重,冷冷地說,「挺好,你說出的每一句斷言,世界都幫你履行了,唯有承諾不會踐行。」
孟北被劈頭蓋臉一頓指責,疑惑地看著他,見符樓的眼神更加冷,趕緊擰起眉思索。
上次?那應該是——
那次也是在草地,兩人被迫流落到荒無人煙的地方,符樓向前奔跑時不慎摔倒,孟北給他塗碘伏時還被他嘴硬的發言氣笑了兩次。
在最後,兩人步行到最近的民宿。
那天無星,月亮很圓,涼風習習,老闆說屋頂好賞景,送他們上去,還添了兩杯涼茶。
不知說到什麼,孟北嘆著氣兒,感慨地說:「沒辦法,我不會永遠都陪著你。」
「這種時候,你不該說謊嗎?」符樓笑,「比如永遠在我身邊,這種話最好聽。」
孟北扭頭去看他的笑,直至消無,額頭才挨到符樓的肩,失聲笑道:「可你看起來不信這種鬼話。」
肩那邊好像與他的胸膛共震,符樓輕輕撇過頭:「這是兩回事。」
孟北細細想了想,直起身與符樓相視:「好吧,我會永遠在你身後。」
「一回頭就可以看見?」
「一回頭就可以看見。」
……
孟北的心臟好像被擰了一下。
想開口解釋時,無邊的黑暗湧入,眼前人恍然消失,他站起身,往四周盲目撲入,卻毫無所獲。
「符樓?」孟北往左看往右看都是黑夜,聲音和光線都被吞沒,他聲音有點急了起來,「我他媽是在做夢吧!」
話音剛落,失重感突然襲來,他一跌,時光好像有了實體,穿過他的軀體漫溯回流,光探入,聲音,味道和畫面都開始復位。
孟北一時分不清自己看到的是幻想還是回憶。
「符樓知道什麼是是非對錯,你讓他怎麼喜歡上你?」
「年長者的閱歷。」
「從小時候的照顧,細心教導,到長大後的指引,並肩作戰,最後的追求,心意相通,一步步,錯不得,靠的不就是比他多活了十一年嗎?」
「你覺得他會相信你嗎?」
「他知道孟北是什麼人。」
我是他最親密無間的親人,我是他最心有靈犀的戰友,我是他在這條路上至關重要的引導者,我對他的情是他唯一接觸過的愛。
那道聲音並未因為這樣的回答停止質疑。
「其實一開始並不是這樣的吧?當你察覺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你曾經覺得錯的都不是錯了,那是天賜的,良緣。」
「哈,」他的聲音有了些許笑意,「可熱戀中的人不都是這樣嗎?我也難免。」
「孟北,你知道這不對。就算你們的感情有十幾年,二十年,也不代表這是相愛的基石。」
「我不明白。」
他看到自己垂下眼,在一個冷漠的醫生面前,輕飄飄地開口:「所以當他愛我時,我也不明白。」
「我比你更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