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強撐著咽咽唾沫,一想到還要泡上好幾日,心頭絕望。
出了門就見林西柳眼眶通紅地站在院裡看他,徐辭言一笑,「娘,我回來了。」
「回來就好,」林西柳一抹眼淚,「早知道當官那麼苦,當初我們一家子就不該到京城來!」
徐辭言哭笑不得,又覺得有些窩心,從讀書到現在,林西柳從不求他有多大的學問,只求一雙兒女平平安安地過日子。
「我保證以後不會這樣了。」
徐辭言笑笑,慢慢走下去想和林西柳站在一處,林西柳怕他不舒服,壓著人回房裡躺著。
徐辭言給她講宮裡發生的事情,聽到江家滿門被罰,只等吏部案一查明,江伯威必被問罪處斬的時候,林西柳面上大快。
「他那是活該!」林西柳痛罵出聲,對於這麼個便宜爹,她只有著純純的厭惡。
徐出岫跟著司三娘子進來,亦是十分暢快,只是她想得多些,有些猶豫,「哥哥,四司共查……會不會讓江伯威鑽了空子。」
「不會,」徐辭言搖頭,笑容意味深長,「楊閣老任工部尚書,又為純臣,自然懂得陛下的意思,而稟筆太監童鉦身為內侍,和百官們隔著一層,起的不過是一個監督作用。」
「御史廖浩明剛直,而指揮使馮柒油滑,」徐辭言有心提點,取了張白紙墊在小箱處寫下四人的官職,「買官錢這種油水,不可能只有江伯威一個人撈,兩個侍郎鐵定也沒少下手。」
「藺家權大勢大,除了江伯威必然他貪得最多。」
徐辭言點點紙面,「貪得多了,他必然要想法子脫罪。楊敬城、廖浩明皆不成,童鉦又起不上什麼大用,他要下手,只能想法子撬開馮柒。」
徐出岫本就聰明,這些年也被徐辭言帶著見過不少,當下擰眉,「可馮指揮使該是最不能撬開的那個,喉官衙乃親衛,他依附皇權,何必要做這種事情。」
徐辭言搖搖頭,表情里有幾分奇異神色,「陛下奪嫡登基,過於顧念舊情又過於不近人情。
他身居高位久了,擇利行權間反倒忽略了下位者不是器物,也有自個的喜怒哀樂。」
「馮柒想退,但他早些年得罪人太多了,貿然一退反倒會死無葬身之地。」
徐辭言看了看小姑娘若有所思的表情,「是以,他要找個能在之後護住他的人,陛下不可能,那便只有藺黨了。」
當然,徐辭言心底揣摩,馮柒不可能傻到貿然相信藺家保他的鬼話,到時候他一退無權力在手,藺家想做什麼不是易如反掌?
他手裡必然還握著藺家的把柄,並且能夠直承天聽。
那把柄足夠讓藺家捨棄之前所有恩怨,不敢害他,反過來還要護他。
徐出岫離朝堂還是太遠,她皺皺眉,關心起另一件事,「那吏部的事情,藺侍郎會不會連著馮柒把所有罪都推到江伯威那去。」
雖然她也挺想這個「外祖」早些下地府去,但哥哥在朝為官,經過這事,徐出岫也不希望這個個敵人好端端地亂蹦。
徐辭言斷言,「不會。」
禁書一事,乾順帝固然有要借事發揮的意思,但他還不至於就這麼想要徐辭言的命。
三十仗,監刑官鴻喜和馮柒。
有紫玉在,鴻喜又是人精,不可能下死手,而馮柒乃乾順帝親自選出來的利刃,知曉這人是個有腦子的,乾順帝自然以為馮柒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是以,按他的預期,兩個監刑官放水的情況下,徐辭言可能會受些皮肉之苦,但絕不會有性命之憂。
「馮柒那一仗,瞎子都能看出來他什麼意圖,」說起自己挨罰的事情,徐辭言面不改色,「乾順帝自然也會疑心起他。」
「他是想退,不是想死,吏部案馮柒絕無可能會照著藺家的意思走,反倒會把髒水往藺家身上潑,必須讓陛下看到,他忠心,且有用。」
「哎,」徐出岫嘆息一聲,「當官真不是人幹的活。」她想了想,又高興起來。
「好在江伯威是死定了。」
兩人相視一笑,心頭大快。
徐辭言看著手裡寫滿字的紙,心底又冒起另一樁事來。
刑部、大理寺皆主刑罰,吏部一案,乾順帝不交給他們審理,也是迫不得已的事。
藺次輔乃刑部尚書的座師,雖然不甚親近,但也要避諱一番。而大理寺卿雖然獨立,但其人講究四不得罪三不沾,讓他來查,只怕是查到明年都查不出來。
藺黨藺黨,藺家幾代下來,門生故吏無數,早已成為門閥一般的存在。
「叩叩——」大門被推開,司三娘子把藥熬上,又去弄晚上的藥浴去了。林西柳親自去取了藥端給徐辭言,並不知道兄妹倆方才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