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多抄幾篇多掙點錢,就要趕著大早日頭剛出來就開始抄。
梁掌柜送的筆墨不算太好,但是仍然比徐家所剩的那點好用。紙張都是算著給的,錯得多了要扣錢。徐辭言怕抄錯,每抄一頁,就先在心底默誦一遍。
梁掌柜先要《論語》,徐辭言就從這本開始抄。這本也是他背得最熟的一本。
上輩子考公的時候,他沒少背些名言警句,徐辭言一下筆,寫下這些句子來,很是親切,頗有種回到前世圖書館裡備考的感覺。
過了會,林氏也起來了,見兒子搭了個木桌子在院中奮筆疾書,她也踮著腳悄悄地走過去,把鍋里熱上,又去撿雞鴨毛。
商販收來的這些毛,沒有仔細撿過,有些雜物混在裡面,這也是為了稱的時候更壓秤些,徐辭言知道,可惜也不能蹲在那把毛撿了。
那些太硬太大的羽毛,還要折了洗乾淨。
林氏也很是期待做床鴨毛被子,倒不是怕自己冷,主要是擔心夜裡把一雙兒女給凍壞了。
家裡只
有一個小盆,林氏昨晚泡了一盆,先下全部撈出來攤在地上,又去打水把新的泡上。
泡了水的鴨毛沒有太大的味,她撿了一盆以後。就讓徐出岫接著弄,自己去廚房裡忙活了。
……
徐辭言抄得認真,下筆也越來越快,等到一個上午過去,他抄完了《學而第一》到《公孫長第五》,放下筆看著滿紙整齊的字跡,鬆了口氣。
病剛好的那幾天,徐辭言沒少幫著家裡挑水。最開始的時候提桶都提不起來,還要徐出岫幫忙,到後面也能自己挑水提水了。
腕力的提升也體現在他的字上,毛筆字就是這樣,只有自己手有力了,不抖了,才寫得好看。
徐辭言把鍛鍊腕力的事定上章程,這才小心翼翼地收好紙張筆墨,把前幾日在家裡拼起來的木桌子移開。
木頭是徐二叔山上砍的,有了這張桌子,徐家人吃飯辦事方便多了。
「哥哥你抄好了?」
院子一角,徐出岫正踮著腳,把理好的鴨毛包起來掛到牆上去曬。她個子矮,哪怕踩了個凳子也夠不太著,墊著腿有些晃悠。
徐辭言看得心驚膽戰的,連忙把她拉下來,自己掛上去。末了剛想板起臉教訓徐出岫不知道叫人,悶聲干危險活。小姑娘就頗為乖順地道歉撒嬌一套連招。
滿腔的話說不出口了。
「…………」
徐辭言頗為心累,日子有了盼頭,這幾日徐出岫是越來越活潑了,和他剛醒來時沉默寡言的小姑娘不同,不過這沒什麼不好的。
「算了,」他無奈地笑笑,「下午再弄,去吃飯吧。」
林氏也把飯做好了,她今早把粥熬上以後,又跑到地頭掐了把小白菜加到粥里。
看著手裡的幾個雞蛋,一咬牙又加了小勺豬油和鹽,這樣一來,一鍋咸口的豬油白菜粥就熬好了。
這粥熬得頗為濃稠,米白的湯汁混著嫩綠的菜葉上下翻騰,湯上還有油花,葷油的香氣撲鼻而來,看得徐辭言眼都直了。
「咕咚!」徐出岫站在他旁邊,也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勾人的香氣直往鼻孔里撲,但娘和哥哥不動,她也不鬧著要吃。
取了三個碗把粥分別裝上,又舀了瓢水把鍋里的殘油都煮了舀到晚里,林氏才滿意地一笑,招呼開吃。
徐辭言抄了一個上午的書,直到端碗的時候才發覺自己手有點抖。
但是當他他一口把粥悶下肚子,鮮美咸香的滋味在嘴裡炸開時,又覺得為了能天天喝到葷粥,自己還能再抄他三大本。
吃了飯,日頭也出到頭頂上了。徐辭言幫著把鴨毛換了個更好的地方曬太陽,一刻也沒歇,又坐在桌子前面抄書。
日頭西落,這一個下午,院裡只有徐辭言抄書的沙沙聲和洗曬鴨毛的水聲,風吹過的時候,靜謐異常。
等到太陽徹底落下看不見了,徐辭言才放下筆,對著天邊一抹茜紅的餘暉長長舒了口氣。
他今日進展不錯,晚上不休息了,去徐二叔家借點燈油來接著抄。
徐辭言把燈油也加在去縣城送抄本的購物清單裡面,他一邊收東西,一邊招呼徐出岫快把鴨毛收進來。
再曬上兩日,等徹底干透了,就能做成被子了,徐辭言滿意地想。
今天晚上吃的就是一家三口心心念念的紅糖雞蛋。
鐵鍋里水燒得滾滾的以後,又晾著等到溫熱。這時候再把雞蛋小心翼翼地敲進去,也不攪動,只管往灶里塞柴火,等到火旺旺的水再次沸開,就能吃到嫩生生的荷包蛋了。
紅糖是早就切好了的,細細地碼在碗底。舀雞蛋的時候連著熱水一起淋進去,甜香就混著蛋香一起撲面而來。徐出岫湊到鍋前,拼命地吸著潮濕的水汽,像是要把雞蛋跑了的香味都給吸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