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進來,掌柜先露出三分笑來,「小公子,你是想買點什麼?」
徐辭言搖了搖,指了指那套四書五經,「掌柜的,你們這招抄書的嗎?」
梁掌柜有些猶豫地看了看徐辭言,「你手我看看?」
這的讀書人大多不事勞作,手也比其他農人顯得細膩很多。但是長期的握筆寫字,又讓他們指尖處有一層薄繭。
因此,一些需要招人的鋪子,就通過看手來看這人是不是真讀書人,勤勉不勤勉。
原主病里養了這麼久,手上倒是一點勞作留下的老繭都沒有,可同樣的,握筆留下的繭子也快沒了。
不過,徐辭言想,他腳上日日走路磨出了厚繭子都沒了,手上的卻還留了層印記。原主昔日求學,也是相當的刻苦了。
梁掌柜握著他的手看了看,也沒露出中意不中意的顏色來,只是指了指一旁的筆墨,「寫兩個字來瞧瞧。」
徐辭言依言寫了,他上輩子就會寫書法,眼下肌肉記憶也還在,雖然勁力不足,一手字不說是漂亮,但也不醜。
「我剛剛見你從那宅子裡出來,你是黃家的親戚?」梁掌柜捧著紙看了看,總算鬆了眉頭,指著黃府問。
徐辭言心底嘆服,這店和黃府不算正對著,若不用心,絕對看不見角門那的動靜。
果然能在縣學旁邊開書鋪子,牢牢占據最佳位置的人,都有自己的兩分門路。
「不是,我是徐家村裡的。」
徐辭言順著梁掌柜的話答,見人躊躇著不說話,主動開口,「明年二月里就是童試了,想來今年年底買四書的人會多些。」
「我見您鋪子裡只擺了一套的,抄書的時候也不必給我,這樣,哪怕我抄的不好,您也只是損失了一點紙墨。」
嗯?
梁掌柜來了興致,說實話,眼下府城那邊早就不僱人抄書了,全靠印刷。
只是祁縣人少地偏,都沒幾個讀書人的,從那邊印了拉過來不值當,還不如找人抄書。
只是這抄書吧……向來怕的就是遇到些心術不正的,雖然人他們有辦法捏住,但那書沒了毀了,可就麻煩了。
「你這意思是,你背得?」梁掌柜盯著徐辭言,突然開口
考校,「是故君子先慎乎德,後面是什麼? 」
感恩勤勉努力的原主和前幾日努力複習的自己,徐辭言在心底鬆了一口氣,好在他提前預料到這種情況,早早做了準備。
徐辭言脫口而出,「 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財,有財此有用。德者本也,財者末也。 」
這幾句話出自《大學》一書,朱家向來認為這是句講國君治國要有明德,只是單挑這句話來看,也有些警醒世人要注重個人德行輕錢財的意思。
梁掌柜特意問了這一句,除了考校他學問以外,怕是也有警醒他的意思。
「背得倒是不錯。」
又考了幾句,見徐辭言答上來了,梁掌柜點了點頭,轉身去柜子里取了一打紙張,連帶著一小塊墨來。
他看了看徐辭言渾身的衣著打扮,頓了頓,又再加了一支筆一方硯台,統共包好了遞給徐辭言。
「過幾日就是中秋了,常有些人送節禮的時候會加上幾本書,這些紙筆都給你,你就把四書抄抄。」
「只是我要得急,」梁掌柜又補了一句,「到中秋的時候,你少說得給我抄兩本來,若是不行,也先緊著《論語》。」
孔聖人的名頭實在是太響,因此,在節禮往來裡面,也一向是《論語》賣得最好。
徐辭言算了算,《論語》總共1萬6千來字,《大學》和《中庸》要少點,只有幾千字。但是《孟子》就不一樣了,單這一本,都有三萬多字,印出來了也是厚厚的一沓,少有人買。
距離中秋還有幾日,趕著點抄,倒是來得及。
「好,中秋前那日,我就來送抄好的。」徐辭言點點頭,把東西收好。梁掌柜先給了他半吊錢,剩下的,要等到他送書來得時候才算。
當然,若是抄得不好,這錢也是要吐出來的。若是花完了吐不出來也沒關係,梁掌柜在祁縣開了這麼多年店,有的是法子從徐辭言身上榨出錢來。
所以他這錢給得分外爽快。
幾百枚銅板被繩子繫著,徐辭言給它仔細地放在胸口,和那十兩銀子藏在一處。
感受著那沉甸甸的重量,徐辭言心底總算是有了安定感。
第4章 逛集 鴨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