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們不爬上那堵牆,是不想嗎?他們想,想得要命才在這裡研究來研究去。可他們誰也不敢去嘗試。
所以當曲梓朔出現在牆頂上的時候,他們詆毀、諷刺曲梓朔,說女生不應該爬牆,這樣才能掩蓋他們的弱小和懦弱。
如果曲梓朔因為他們的話而退縮,從此不再嘗試這類事情,那麼他們就會偷偷地練習。
直到有一天,他們終於爬上了這堵牆,他們會叉腰大笑:男女之間的力量差距這麼大,以至於你們女生根本爬不上來這堵牆。
王煜更是宛如被侮辱一般,女生本不應該比他強,但曲梓朔偏偏要用「不要害怕我來教你」的語氣跟他說話,仿佛他是一個弱者!
他沒有想過,在他過去的十七年人生當中,對女生說了無數遍「我來教教你」。
「王煜,你聽我的,把褲腿卷上去露出腿來,走到這堵牆和走廊的牆交叉的牆角,抬起膝蓋卡在牆上,再抬起手肘,挺直身體往上爬就行了,我就在這裡等你。」曲梓朔還在說。
王煜站在原地,只覺得難堪。其他男生既想奚落王煜,又害怕下一個被曲梓朔喊去試試的人是自己,一個勁兒地推王煜上前。
僵持了好久好久,曲梓朔從牆上一躍而下,落在王煜面前,「王煜,沒事吧?」她覺得古怪,又看見不遠處站在人群外面的容遠鴻,眼睛亮了亮。
「容遠鴻,你來啦,要不要試試?」
容遠鴻看著她的笑容,忍不住也跟著笑了。雖然她在網球運動員中身體素質偏弱,相較於普通人,還是非常過硬的。
她三步並作兩步,輕鬆蹬上牆頂,又面不改色地跳下來。曲梓朔用崇拜的目光看著她:「你真的好輕盈呀。」
說完,曲梓朔挽上她的胳膊,小聲說:「其實我很早之前就想認識你了,可是你總是冷冷的表情。我昨天還看了你去年在東京的比賽,打得好好。」
容遠鴻瞥了眼神情尷尬的男生們,他們正用「運動員」「練了好長時間」「碰上絕對力量還是不行」這樣的字眼安慰自己,引得她輕笑。
「謝謝。」容遠鴻說,「我也很早之前就想認識你了。」
這便是容遠鴻和曲梓朔的第一次正式接觸,在後來的幾十年裡,容遠鴻懶懶地躺在曲梓朔家的沙發上,電視裡放著喜劇電影時,她依舊會想起這一幕。
也就是這樣的經歷,讓她站在操場正前方時,猶豫了一瞬,她先是按照稿子結束了演講,旋即,她在最後加上了幾句話:
「我們一生當中都會遇見很多詆毀,他們說,作為一個合格的什麼人,你不應該做什麼。實際上,這是他們在掩飾自己對於你的力量的恐懼。我們行事前,如果要衡量,我認為,只需要衡量一件事,那就是我們自己想不想。」
*
那天以後,容遠鴻和曲梓朔經常通訊,在訓練結束後,前往機場的路上,因傷病而無法入睡的晚上。容遠鴻覺得曲梓朔的身上充滿糖果、草木和陽光曬過的被子的味道,使她忍不住跟曲梓朔說得更多些。
曲梓朔邀請她去家裡玩,容遠鴻答應了。在曲梓朔家裡,容遠鴻第一次明白什麼是家庭。曲梓朔的雙親極其和善,眼神中透出與曲梓朔相同的溫暖。他們的生活不夠富裕,房子不夠大,可總使容遠鴻有流淚的衝動。
飛往洛杉磯前夕,容遠鴻在曲梓朔家裡住下了。她給司機發消息,讓他轉天早晨來曲梓朔家樓下接。
她和曲梓朔擠在一張床上,她們的晚飯吃了蛋炒飯、燉排骨和清炒娃娃菜,其中燉排骨是因為容遠鴻第一次拜訪時多夾了兩筷子,曲爸認為她愛吃,今天又做了一遍。
在新換的小雛菊花紋的床單上,曲梓朔玩著早餐店遊戲,發出叮叮咣咣鍋碗瓢盆的聲音。容遠鴻在旁邊安靜地看著。一切都像是在雲端般柔軟。過了一會兒,她們又聊起天。
「所以你要去美國了!」
「是的,要去參加印第安維爾斯的比賽。」
「那裡好玩嗎?有什麼景點?」
「我不知道。」
容遠鴻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景色,光怪陸離,演繹著洛杉磯各色的狂歡與寂靜。在這些著名的城市,杜拜、柏林、巴黎,她從未作為遊客參觀過,她做過的只有下飛機、到酒店、睡覺、訓練。
這些城市的名字往往和年份、比分、她的輸和贏聯繫在一起,她有時甚至想不起來城市的名字,只能通過「我在那裡贏了伊萬諾娃」回憶。
而她即將參加的印第安維爾斯大師賽,因它的場地印第安維爾斯網球花園而得名,傳說中的最美網球場,位於沙漠中的綠洲棕櫚泉。
也是四大滿貫賽事之外的,第五大滿貫。
2019年3月6日,印第安維加斯網球天堂萬里無雲,天空藍得像油畫,與藍綠色相間球場交相呼應,1號球場能容納人數更是多達一萬五千以上,不愧於第五大滿貫的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