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欲言又止,卻沒有再說下去。
只是靜靜地看著眼前的蔣琬,接著臉上掛上倦容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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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冬正月,京城飄雪。
阿蕪跟在蔣琬的身後剛剛一出宮門,便只見眼前那道略顯纖細的身影直接朝後倒去。
阿蕪心中一驚,抱住蔣琬,身側圍著一堆手忙腳亂的家僕。
蔣琬近幾日便感染風寒,本就心臟不太好的她怒火攻心,竟然直挺挺地暈了過去。
在賀府的宅院中,阿蕪用熱水浸濕軟帕,細細擦著蔣琬額前的汗珠,眼前突然有些恍惚。
當年的美婦人如今即使保養再得當,也抵擋不了歲月的痕跡,一雙美眸眼角悄悄添上了些許皺紋。
如墨的烏髮也摻了些許銀絲。
屋內爐火暖意,蔣琬在阿蕪的精心照顧下才幽幽甦醒。
她睜眼看著一臉擔憂,蒼白著一張小臉的阿蕪,竟躺在床榻上輕笑了一下。
「當初答應那小子帶你回來,當真是我這輩子做過最正確的決定。」
蔣琬的唇輕抿,露出虛弱的笑。
可阿蕪卻有些不太高興,她小心翼翼地握住蔣琬的手,有些冰涼。
她又拿起擺放在桌上的手爐,塞進蔣琬的手中。
臉上滿是認真與嚴肅的神情,阿蕪抬手比劃認真道:到時候我去祈福就好,夫人你在家裡待著,切莫再感染風寒了。
蔣琬只是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少女,與從前記憶中那瘦猴的模樣大相逕庭,她滿意地點點頭。
「好了,我答應你,你上山後順便也替他爹求一道福吧。」
此言一出,阿蕪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看來蔣琬已經知道她的心思。
她想要上山給賀春山祈福。
*
新帝即位,宮中百廢待興,阿蕪領命跟著眾宮女身後,踏入鳳棲宮的時候,能夠聞到陣陣清香。
「娘娘,賀府的人領命來為您摘佛了。」
宮女畢恭畢敬地開口,內殿眾傳來一陣虛弱而又溫柔的嗓音:「進來吧。」
阿蕪看著面前的女人,輕輕開口:「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快快請起。」
阿蕪抬起頭,與林雨晴對視了一眼,她看著林雨晴的眼睛,正要開口。
林雨晴卻在她即將開口之前,揮了揮手,示意周圍伺候的婢女退下,柔聲道:「我與她聊一會罷了。」
聊什麼?
阿蕪在心裡想著,但還是老實地坐在椅子上。
摘佛摘佛,乃是民間祈福的一種方式,取被祈福者的一縷髮絲裝入符囊之中,一跪一叩首登上山巒誦經禮佛。
寓意長命百歲,受佛祖保佑。
阿蕪此次進宮,便是來取林雨晴的一縷髮絲,好裝在符囊之中帶上山巒。
平心而論,她對於改朝換代,前朝勾心鬥角並沒有特別多的感觸,而對於林雨晴,那便更說不上什麼痛恨。
相反,她很欽佩林雨晴。
那年蔣正軒的生辰宴,文武百官給盡了蔣悟難堪,可唯獨她孤身一人站在殿內,帶著一腔勇氣與所有。
阿蕪看著她眼角尚未乾涸的淚痕,順勢比劃道:皇后娘娘可有何事要與我閒聊。
她的動作比劃了幾下,突然意識到林雨晴不一定學習了手語,於是懸空的手停滯在半空之中,後緩緩落下。
「無妨,我看得懂。」
之前賀春山學習手語這件事,在京城世家子弟之中並不是什麼秘密,雖然他們爹娘不知道賀春山為何學習手語。
但是賀春山作為京城世家弟子的榜樣,自然有的是爭先恐後模仿的。
「說來也巧,我正是那時候認識了阿悟。」林雨晴眼中含笑,似乎想到了什麼美好的往事,總是繃直的唇角微微勾起。
「我也見過你。」林雨晴話鋒一轉,看向阿悟。
見過?
阿蕪在腦海中仔細想了想,竟發現自己一點印象都沒有,她有些抱歉地抬手比劃了一下。
可林雨晴卻不在意。
「你那時候被賀春山護在身後,表面上是他走到哪你跟到哪,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你在哪他便在哪。」
屋內檀香裊裊,白煙很快便被風吹散。
林雨晴絮絮叨叨,口中講述著自己與蔣悟的初遇,講著自己如何拋棄一切選擇了蔣悟,可是她唯獨沒有提起,自己眼角那尚未乾涸的淚痕。
「阿悟要準備選妃了。」